那一把长棍形兵器则重新握在慕容颜手中,他的气质一变,腾空而起,双手持棍,举至头顶,每一块肌肉都一同使力,这似剑非剑,似棍非棍的灵器骤然形变,随着他飞出的瞬间凝聚出大如房屋的黑气魔锋,当头斩下!
长戟直挑,戟锋针锋相对,在空中轰然爆开,这把长戟弯曲了短短的一息时间,只听空中传来短促的声响:
“嘣!”
这长戟再度坚持不住,从戟尖开始化为片片碎片飞舞,连带着金甲男子掌心中的戟柄一同炸碎,化为光彩消散,【河垣棍】呼啸而来!
“轰隆!”
天空中炸起一片乌焰之雾,天空中的天光一下暗下来,『佞无晨』大放光彩,使得河岸边的一切色彩通通黯淡。
烟消雾散,李周巍两手挡在身前,【河垣棍】正正砸在他两掌掌心,浓烈的黑气顺着他手心汹涌开来,又沿着他粗壮的手臂滚落。
四只修长的金白色手臂则从李周巍身后破出,一同支在身前,紧紧握住那通体漆黑的【河垣棍】,两人身上神通皆是疯狂运转,竟然就这样僵持在半空中。
下方一片寂静,天上的两位斗法激烈,底下已然个个屏息…太虚中更有视线相交,沉默不语。
慕容颜却毫不在意,他第一次误判是因为不知对方手上还有东西,如今不会第二次上当,轻易避过了对方伸来的手臂,使得李周巍不得不伸掌来接!
可他定睛看着那四只金白色的修长手臂,神色首次阴晴不定起来,与赫连兀猛几乎作了同一个反应:
“『邃炁』术法…是拓跋家的路子?”
“赫连兀猛竟然不提!”
他短短愣了这么一刹那。
凝固的仿佛是一瞬,一切闪电般了结,【河垣棍】自行跳起,在通中旋转两圈,落回主人手中,慕容颜却敏锐地抬起头来,脸盘上映出一片光明,天上的彩云滚滚,有什么庞然大物如同天外之陨星,破空而下!
『谒天门』!
光明璀璨,旌旗飘动,那纯白色的门角粗如庭院,带着璀璨的流星般的尾焰,已经骤然出现在他头顶!
李周巍硬接此棍,就是为了转守为攻!
滚滚的白烟之中,慕容颜那双紫黑色的一双眼镇定且冰冷地远眺,那金眸的青年已经收回双掌,甩去手上滚滚的黑气。
李周巍并未毫发无损,他的掌心已经呈现出放射状的、琉璃般的裂痕,滚滚的黑气正在裂痕之中穿行,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甩,就将那滚滚的黑气散去。
【明彰日月】的化解魔气神妙!
而他的手回收,已经按在腰间的【华阳王钺】之上,可神色却没有多少轻松,那双金瞳淡淡地扫了一下,还停留在江岸的大石上。
‘鞭长莫及…好谨慎。’
果然天门之下、看似无路可逃的慕容颜却没有一丝慌乱,他微微转头,『佞无晨』环绕着身躯运转,将袭来的滚滚天光通通化解,吭出一声笑来:
“圆我谿谷之意。”
他再度抬头,喉咙间一片血色,那女人再次从他咽喉之中涌出,整个人炸为遍地的无色朦胧火焰,在灼灼的紫焰之中蒸发殆尽,竟然再也寻不到一人!
风声呼啸,那江边静静披在江石上的皮囊则充气一般鼓起,血肉重新从骨髓之中浮现而出,翻了个身,整了整衣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天门也好、火焰也罢,一切异象一同消失,李周巍的身影同样不见,只留下了天空的色彩越来越鲜明,片刻之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两岸的一切从黯淡中逐渐恢复光明。
“好。”
远方火焰拱桥上的男子赞了一句,有些感叹地摇着头,看着那一副皮囊跨步回来,大大咧咧在桌旁坐了,是楼营阁笑道:
“小看他了罢!”
“是有几把刷子,趁着他没有趁手兵器,看看他手段。”
慕容颜又恢复成了原先矮胖粗大的样子,那个身材矫健的威武男子与那双冷冷的紫黑色双瞳似乎已经消失不见,随手翻出银箸来,答道:
“眼下还是眼睛厉害,法躯算是个身神通的地步,可那眼睛…寻常修士哪怕修成了命神通,也不好看穿我皮相,倒是被他看出来牝相在江边了…还想骗一骗【华阳王钺】,看看这东西是个什么威力…可惜,他不上当。”
他没有多说,是楼营阁也不去提李周巍背后四只手臂的场景,似乎心情不错,哈哈一笑:
“他手无兵器,不想闹大事情,且打且散了最好,毕竟他身上有底牌,可你不也有【弥水印术】未用?到时候打起来麻烦。”
“不过…等他有了趁手兵器,指不准你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他。”
慕容颜难得按耐住了脾气,笑了两声,转而开口答道:
“『往生泉』马上炼成了,不好受伤,只试探一二为好。”
这话让是楼营阁微微凛然:
‘好快的速度,看他颇有把握的样子,这一次是要成了,没想到这一步只领先他五六年…到底慕容家的底蕴比我家深得多!’
慕容颜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念头,只顾着夹菜,过了好一阵,这才放下银箸,幽幽地道:
“不逢其时,我如果年长个两百岁,最好能伤一伤他,蹭两分命数,试一试去释土为好…眼下除非杀了他,否则都不值当,也无把握可言。”
“如今…等一等我们的戚大人罢!”
……
北岸。
山风凛冽,绛衣男子双目紧紧盯着天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静静侧立在小亭边,心中遐想无限:
‘这就是紫府…不成紫府…不过是天光火焰下的一抹尘埃罢了!’
他微微低头,李周巍已经重新现身在亭子中,李绛迁忙道:
“父亲…”
李周巍摇头,抬起手来,掌心依旧是那琉璃般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尾指上,所有魔气早已经被驱逐的一干二净,却足足过了好一阵,一点『牝水』之力才被化解。
“好厉害的人物。”
随着黑气散去,他的掌心立刻发出咯吱咯吱的金石碰撞声,掌心的肌肤正自行凝聚,试图重新恢复成原来光滑洁净的模样。
正是【明彰日月】的性命寄于一府之能。
除非这只手臂或者手掌被斩、被夺了去才会真正的伤筋动骨,这种碰撞、粉碎一类的伤势,只要异种的法力化解了,愈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次基本就不是什么大伤势,而对方又是魔修,经过本身法躯与【明彰日月】的减免,甚至《玄闳术》一加持,恢复更快,不需要他怎么运转神通,三五天便能恢复了。
可李周巍关注的并非这点,而是对方的术法与道统。
‘『牝水』…『谒天门』的神妙屡试不爽,叔公凭此也在江南闯下了不少名声,如今算是见了个不惧怕的神通,『牝水』者,水在谿谷也,本身就是蕴藏之水,一经镇压,反而如鱼得水…’
‘这不仅仅是针对『谒天门』,恐怕所有压制、封印一类的术法神通,都对『牝水』不大好使…’
其实李周巍还见过丁威锃的『殿阳虎』,同样有走脱牢笼之妙,这却是『衡祝』其中一道,而非『牝水』那般道道通吃。
同样的,慕容颜那一棒应该是魔道变化之术,以魔道术法为主,只是掺杂了他一点神通法力,可仅仅是这一点神通,魔气被抽离的情况下还费了他好一番功夫,足见『牝水』道统法力神通攻入他人体内,必然借『牝水』之意滞留不去,阴伤他人。
‘不愧是真君长久显世的道统,好生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与魔道结合,看着这模样,保命逃遁照样有一手,『牝水』又极其擅长疗伤,不可谓不强!只不擅长攻伐这一个缺陷…’
慕容颜那皮囊更替,本相蕴藏之术极为神妙,只此一招,就能看出族中传承和本身修行的高明之处!
‘收获不可谓不大…毕竟如果没有经历过,我也好,叔公也罢,猝不及防对上『牝水』,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他这头沉沉思量,一边的李绛迁道:
“父亲…太阳道统并未反应…”
李周巍摆手,其实并不在意,无论几人是被拖住了还是静观其变,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始,他默默摇头,有些低沉地道:
“北方望族、王裔…皆非碌碌之辈!道法高明,天赋绝佳,南方诸修,恐有逊色,至于海外,朱宫、长奚之辈,不过借力太虚,保一条性命而已…”
他的手搭在案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痛快与杀意:
“今后的大江之边,当见北朝王侯之尊、帝姓之子,观榭英杰,诸道遗脉…也不知几人欲取我性命试探,几家欲过江加害…江水滔滔,日夜不息,一如百年前!”
听了父亲的话,李绛迁把头埋的更低了,那双金眸有些阴测测的毒辣味道,一旁的李周巍微微一顿,静静道:
“且等着罢…也应有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