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门关着,两个人的上半身躺在床上，脚着地，彼此之间隔着两尺的距离,于是乎，一个人躺在床头、一个人躺在床尾。

他们都望着屋顶，房间里是白谨亦的声音。“我外祖从小就跟我说,叫我不要记恨我娘，他说我娘糊涂了半辈子,唯有把我送回钱家这件事，却是她后半辈子的人生中,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顾灵听不懂。一个孩子刚出生就离开了父母,这件事本身就是残忍的，又怎么会是正确的？

白谨亦道：“因为我娘是平妻，大娘已经有了嫡长子,我若是女孩尚且还好，可如果是男孩就会尴尬。我娘的身份看似比大娘高,大娘是个不识文墨的乡下妇人,可平妻再好听也是妾，如果在白家，我上面有嫡长的大哥,我的身份比他矮一截，可我的外祖家又强势，庶子比嫡子强势，这对一个家族来说,并不是好的现象。而把我送回了钱家，我和白家等于没有关系了。而我娘此后，也从未再有过身孕。”

“啊？”顾灵有些惊讶。

白谨亦转过头,看向她。

顾灵道：“可你现在已经回到了白家，而且你还答应了贵妃娘娘……”

“我答应她，是因为我不想被困在京城，我不想因为我牵连更多的外祖门生。而且，我生性喜爱自由，在京城，在白家也不适合我。更何况，只有离开了京城，我才会不受约束。”白谨亦收回视线，“顾灵，我不想给你后悔的机会，但是我也不想骗你，我家中情况有些复杂，可那都不是问题，你说过，你只想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所以，我想你活的痛痛快快。”

顾灵坚定道：“我不怕，我也愿意去试试看，不过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勇敢，也许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会退缩了。”

白谨亦轻笑：“我也不赞同你遇见危险就往前冲，我只是希望当你遇见危险，你退缩了之后，不要退的太远，也不要退的太快，要等我追上来。”

顾灵也笑了：“那好，说好了啊。”

“说好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就这样躺着。只是，这天气冷的要死，顾灵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我想去晒太阳。”

白谨亦也起身：“那我回去了，年后我请姨母来提亲。”

“好呀。”顾灵笑着应下了。

“那……等你过了十五，我们就成亲。”女子十五及笄，所以过了十五才成亲。一般没过十五就成亲的，必然是家中有特殊情况。女子十五岁的生辰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有一场非常有意义的及笄礼会在家里举行。故而，女子都是过了十五才成亲的。

顾灵：“……你说什么呢？朝廷都规定女子十六之前才定亲，哪有过了十五就成亲的？怎么也得十八吧？”她还想更晚呢，但也知道在古代不可能，所以十八岁成亲已经是不能再早了。

白谨亦：“等你到十八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二了。”

顾灵：“……二十二才是正当年轻好时节啊。而且你都要去从军了，也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这话倒是真。而且，他也不想一事无成的来娶她。

接着顾灵又道：“现在说这些太早了，谁知道后面会怎样啊？”这恋爱才开始，就说起了成亲，也就是古代了。

白谨亦哪里听不懂她的话，这丫头上了船还想下船吗？想的真美。不顾没关系，他会和顾老太太好好的联络的，甚至……不惜用美人计。老太太不是说很喜欢他的脸吗？“行，都听你的。”做梦吧，他一定会绝了他的后路的。白谨亦话是这样说，心思早就动了。“那这一次，送我一程？”

“嗯。”顾灵没有拒绝了。

两人走出屋子，便见着了陈大红和钱卫在院子门口守着，见他们出来，两人同时道：“姑娘。”

“公子。”

白谨亦想了想：“丫头，我把钱卫留下吧。”

“啊？”顾灵一顿，“他不是要给你送信的吗？难道不是留下？”

“我说的留下并不是这个，而是把钱卫留在顾家。钱卫留在顾家，你和我通信的时候也方便。再者，等你们搬去了新家，也得有个护卫，钱卫很适合是。”白谨亦分析，“再者就是到时候有野味来了，钱卫还能打猎。”

钱卫：“……”他没有发言权。

顾灵道：“那也行，等回头你去了边关的时候他再来吧，这几天便让他随着你。”多个差遣的人也好。让钱卫留下来的话，住在顾家，保护老太太更加的放心。

顾灵送白谨亦到村门口，两人在村门口告别，白谨亦和钱卫便离开了，顾灵也回了自己家。

顾灵还没到家里，就在半路上看见顾奶奶往这边跑，顾奶奶也看到了顾灵，顿时叫道：“乖宝啊，我听说小白又来了，这会儿走了？”说着，还朝后面看，可惜没看到她惦记的小白。

顾灵挽住顾奶奶的手：“已经走了，您就别惦记着他了。”她说的轻松，语气里全是愉悦。

顾奶奶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还不由的问：“乖宝啊，小白是来做什么的啊？”

顾灵也不骗老太太，她知道老太太最是关心她的事情，所以也想让她高兴的：“来提亲的。”

“啥？”顾奶奶大叫一声一声。接着又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唔唔唔……唔唔唔……”她开口。

顾灵：“……奶奶，您这样我哪里听的清楚您在说什么啊？”

顾奶奶赶忙又放下手：“是哦，我给忘记了。乖宝啊，你刚才说……小白是来提亲的？”

顾灵点点头：“嗯，是啊。”

“那跟谁啊？”是来他们家提亲的？还是来他们村子的某某家提亲的？顾奶奶着实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孙女，因为中午的时候她还向孙女打听过的，可看孙女的样子不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所以，她就没有想到孙女了。

顾灵道：“当然是我啊。”

“啥？”顾奶奶又没忍住大声的叫了起来。接着，她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再小声的问，“乖宝啊，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中午……中午你不是说你没找到钟意的人吗？”

顾灵：“……”自打嘴巴的话，她真的不好意思说。“那……那人家是女孩子嘛，肯定会不好意思的啊。”最后撒娇道。

“啊哟……”顾奶奶笑的合不拢嘴了，“我的乖宝也长大了，知道女孩子要面子了啊。”

“奶奶……”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说着，老太太又摸了摸眼睛，“真是太好了，小白好啊。”

“奶奶，您可别哭啊。”顾灵一见老太太的眼眶红了，赶忙安慰，“您别担心我，我都同白师兄说好了，十八岁之前我才不嫁人呢，而且就算十八岁之后嫁人了，我们也是住在桃水村的，到时候在咱家隔壁再建一栋房子的。”

“瞎说。”顾奶奶赶忙止住宝贝孙女的想法，“女孩子留到十八岁都不嫁人，旁人还以为嫁不出去了，你得早点嫁……反正从我们家嫁到隔壁，奶奶还是每天能看见你的。”

顾灵：“……”原以为老太太会舍不得她的，哪里晓得老太太还巴不得她早点嫁人。

可老太太给她的“惊喜”还没结束，接着又道了：“乖宝啊，嫁人之后你得早点生孩子，趁奶奶身体还好好的，还能给你带孩子，你看啊，奶奶把你带的这么好，将来给你的孩子一定也能带的更好的。”

顾灵：“……”

顾奶奶继续道：“你和小白不管生个闺女还是男娃，肯定都好看。如果生了闺女，就在我们那一块地上再建一栋房子，将来让曾孙女婿也住到隔壁，住得近就不怕曾孙女婿欺负你闺女了。如果生了男娃……男娃就不管她了，男娃长大后没来良心的，有了媳妇不要娘的。”

顾灵真是哭笑不得了，老太太太高兴，想的也远了。她不得不打住老太太的话题：“奶奶，那按照您这样说，我爹娶了我娘，我爷爷娶了您，那都是没良心的了？”

顾奶奶毫不犹豫道：“你爹和你娘那是不该，你爷爷什么都听我的，可不听他老娘的。不过他老娘也去了，咱们就不提这个了。你啊，太善良了，以后生了男娃，娶个厉害的媳妇进来可怎么办？不行，你如果生了男娃，那曾孙媳妇得我来挑选，挑个像你娘一样的，小事情有些聪明，大事情还算老实的，也像你外婆家那样，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家。这样就不怕惹上麻烦了，这人一惹事说不定就得毁三代。”

顾灵投降了，老太太估计连她的三代都想安排好。“是是是，一切都听您的，家里有您坐镇，我很是放心呢。”

顾奶奶得到了孙女的认同非常的高兴，不过：“那小白打算啥时候正式来提亲啊？”

顾灵道：“正月初三再来。正月初一咱们都在自己家，初二我娘要回外婆家，初三得空了，大家都在，他和钱夫子一起来提亲。”

“啊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得准备准备，不能让钱夫子小看了我们家。”老太太高兴的开始念叨了起来，要准备什么菜、家里要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个人都要穿新衣服……

与此同时的，钱家。

钱夫子听白谨亦说完，手中的书都掉到了书桌上。“你说什么？你要向顾灵提亲？”

白谨亦道：“是，还请姨母做主。”

钱夫子仔细观察白谨亦的神色，不似作假。其实，当外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假的。她的外甥，她是了解的，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可是：“你……怎么会想到顾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