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顺抬头看。
不知金姐儿说了什么,董管事立刻露出矜持又热情的微笑,“对对对,咱们贺掌柜说得极是啊!”
李三顺深吸一口气。
软骨头!
没主见!
马屁精!
呸呸呸!
泾县铮铮男儿,怎能如此屈膝折腰!
李三顺倔犟地扭头,以表不满。
一路往里走,走到捞纸作坊,曹老村长特意安排了八个经验老到的中年师傅只着白褂子背心候在捞纸水槽旁等开干,露出胳膊和部分胸膛,曹老村长偷觑显金,见显金未有半分羞赧和退却,心里放了心,高声征询显金的意见,“……那咱们开干?”
显金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八个师傅立刻分裂水槽上下两侧,带头的一声吆喝,一面长方形的细竹帘铺在帘架上,左右两边用捏尺压好,八个人同心协力将帘子放入水中摇晃几下,再提上来,一张薄薄的、均匀的滴水湿“纸”就呈现在帘片之上。
“纸”在帘片上稍稍停留片刻,带头男子再次一声吆喝,将上述动作又重复三遍,第三遍完成纸张的厚薄已非常合适,紧跟着便是冲边、回边、打边,再小心翼翼地尚未成型的纸张叠放在一旁。
曹老村长弓着背,笑眯眼,“还请诸位向西移步。”
紧跟着的西边,便是仓库。
比起陈记暖砖铺就的库房,小曹村的库房显得不那么高科技,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敷衍。
黄泥糊墙,桑皮做顶,顶上再盖五层瓦片,库房内未做通风、保暖和防水处理,四面墙只围了两层厚厚的黄皮纸充作隔离。
许多做好的宣纸都跟不要钱似的摞在地上,最顶上和最底层的已经被氤染成了泥土的颜色。
显金弯腰摸了一把,最上面受潮的那一层纸,手感和陈记出品的纸有明显不同——小曹村的带着潮气和生润,陈记是干燥绵润。
显金起身,双手抱胸环视一圈,神色冷冷的,未置一词。
曹老村长被这眼神看得发毛,低头扯了扯董管事的衣袖,“……你们小当家,是没看上俺们库房?”
一张脸皱成一朵老菊花,十分为难,“俺们只是个小村子,一整个村也只有二十来户,百余来人。前年旌德山洪,俺们举村逃难到这儿,刚落脚没多久,这库房已是集全村之力修的全村最牢实的地方了……嫩是没见到俺幺儿那茅草破屋,风吹都要倒……”
董管事笑眯眯先纠正,“我们当家的。”
曹老村长“啊”?
“不是小当家,这就是我们正牌当家的。”董管事吐字清晰,态度鲜明。
至于后面的问题……
董管事探头认真打量了显金的神色。
神色如常。
即,看不出喜怒。
多年管事经验养成董管事绝不轻易将猜测述之于口的习惯,便笑道,“这我可不知道,等会儿咱们坐下来细谈的时候,要不您当面问问我们当家的?”
他要敢自己问,谁他娘的还求人啊!
没看到你们陈记这小姑娘,不笑的时候,脸上像结了一层霜似的吗!
曹老村长在心里骂了声娘,继续将人带往全村建得第二牢实的宗祠。
待陈记一行人依次落座,曹老村长坐到显金正对面,亲给显金斟了一盏茶,搓搓手笑得眼睛看不见,“贺当家,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