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些人执意不肯低下那虚伪高贵的头颅,他亦不介意将他们尽数诛杀于此……不能为他与范阳王所用,便也最好不要为他人所用。
自然,如此一来必然会开罪崔家,立下不解之仇……然而,届时那半亡之族,又何惧之有?
郑家可以消失,崔家为何不行?
且这荒山野岭之下,流匪四伏,乱世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崔氏族人不幸被劫杀于此,也很合理不是吗。至少拿来应付天下文人是足够的。
至于崔璟,一个手握利器却不知擅用,至今仍在北境为朝廷抵挡北狄豺狼之人……假以时日,谁为亡魂,谁为胜者,尚未可知。
总而言之,崔璟与玄策军固然叫人畏忌,但局势飞快变幻之下,实不必因一个此时并不在眼前,且生死未卜之人而太过瞻前顾后。
且他甚至怀疑,所谓崔璟的安排,不过是这崔六郎试图拿来震慑他的诓诈之言。
在段士昂看来,当今这时局下,一切看重眼下才是正解。
他存下如此想法,再看向崔氏族人时,眼底的轻视与高高在上的主宰之感便愈发没了掩饰,再次道:“若崔六郎无异议,便请安排族人随段某折返吧。”
这次甚至没了询问,而是命令。
偏是这时,他听崔琅道:“这恐怕不行啊。”
崔琅这声答,好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段士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哦?”
“段将军有所不知……并州戴长史已安排了兵马出太原接应我等,大约很快便要到了。”崔琅神情为难:“总也不好叫他们空跑一趟吧?”
段士昂闻言手指微握紧了缰绳,视线无声扫向西面太原方向。
如此关头,并州竟然安排了兵马出太原来接应崔氏族人?
段士昂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今日在此强行带走崔氏族人也好,将人在此处杀尽也罢,事后崔家人再想如何清算,也都是之后的事。但此时面对面碰上并州军,却是不同。
面对面便意味着刀兵冲突的产生。
可他与范阳王此时并无意与太原开战,他们是打算一路南下,有着早就定下的战略……这时若与并州守军对上,即便可以一战,却也会打乱他们原本的计划,或会耽误真正的大事。
更何况,据说河东节度使觊觎太原造反之后,崔璟便加强了并州守军的军力与防守……此时和并州军对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段士昂对崔琅的说法仍存疑心,亦不甘心就此放走崔氏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
他开始盘算着,在崔琅口中那不知真假的并州军到来之前,先一步将崔氏族人强行带走的可能。
这时,他身边一名副将猝然发难:“崔六郎不愿让太原人马空跑一趟,却打算让我等白跑一遭不成!”
又一名部下满眼鄙夷之色,忍无可忍杀气腾腾道:“范阳王好意相请,尔等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段士昂未有阻止,有些态度,让手下之人来表露更为妥当。
许是察觉到段士昂的态度,他身前的那些士兵已然抬手按刀,眼神里无不迸现粗戾杀气。
气氛陡然危险起来。
站在前面的崔氏族人连连后退数步,有族人再压抑不住内心的受辱怒意,伸手指向段士昂等人:“我堂堂清河崔氏……岂容尔等宵小之辈胁迫驱使!”
“同贼人有何道理可讲!”一名长衫染了污泥的少年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今日便同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