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自书案后起身。
姚冉见到那一缕朱红袍角在自己面前停留,而后,一双手托扶起了她的手臂。
姚冉随之缓缓起身。
面前响起少女似带上了一丝笑意的声音:“蒙诸君信任,我今日便斗胆邀诸位与我一同共谋大业,共扶此将倾之厦,共定此动荡乾坤——”
待众人一同起身时,常岁宁看向他们:“前路生死难料,我不敢允诺生死成败,但我与诸位保证,必不辜负诸位今日相托。”
言毕,说话之人抬手施礼,宽大衣袖垂落,遮去了半张面孔,但那双眉眼间却好似自成天地乾坤之气。
她的声音始终平静,未见抑扬顿挫的誓言,也未曾有歃血为盟的举动,只一句【必不负相托】,落在众人心头,却比任何激荡言行都来得更加牢固厚重。
姚冉等人无不抬手还礼,深深拜下。
书房外,一阵大风拂过池面,掠起一池波澜之后,即呼啸着卷向天边。
夜幕苍茫,风云涌动,星子时而隐匿无踪,唯一轮圆月静悬天幕,任风云如何搅动,它亦只依照它的岁时月令而行。
直到东方见蓝,银月渐隐去时,即有朝阳刺穿云层,照破江河山川。
自江都往西北而望,可见地貌渐起伏陡峭。
皇帝的诏令经快马奔驰行过这些起伏之地,很快也相继传入了西北各道。
陇右道节度使和负责关内道的朔方节度使,先后接到诏令后,私下见了一面。
此二道节度使分别驻守于玉门关内外,负责北境防御,此刻陇右道节度使愁眉不展:“……北狄随时可能再犯,此时让你我入京,军心怎么办?难道要将这偌大的北境全交由崔大都督一人吗!”
朔方节度使坐在椅中,攥紧了拳,最终却是一声叹息:“如今这大盛,还有天子不疑之人吗。”
他们在此驻守北境国门多年,哪怕这些年来他们向朝廷所请,屡屡被敷衍搪塞,却也未曾想过放弃自己的职责——正因熟知戍边事务,时刻直面北狄这头凶兽,他们才更清楚,一旦国门失守,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这数年来,他们借着有限的条件,与崔璟一同共行戍边大事,一日也未敢怠慢过。
于他们而言,守好国门是迫在眉睫之事,远比一切重要,那些皇权争斗,他们根本无暇理会掺和。
他们不愿卷入,但局势却由不得他们。
与关内道相邻的河东道节度使,在两年前曾有过造反举动,有此先例在,朝廷对他们的信任显然也十分有限……此番入京,大约便是要给他们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想到这里,有着一半胡人血脉的陇右节度使忍不住咬牙骂了一声。
朝廷那些人,真当北狄被打退一次,便不会再来了吗?逼他们站队表忠心,也要看一看时机!
“……老子倒真想去京师瞧瞧,那些个各怀鬼胎的玩意,究竟都是怎样一副嘴脸!”陇右节度使来回踱步:“他们争来争去,干老子屁事!”
虽有言道,小国毁于外战,大国崩于内患,却也没有因内患而拖垮外部的道理吧!
“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倒是说句话啊!”陇右节度使驻足,看向一言不发的朔方节度使。
“要去。”朔方节度使正色道:“你我至少要去一人,否则朝廷必会疑心你我有相互勾连谋逆之嫌……到时若朝廷发难,只会惹起更大动乱。”
“我去吧。”朔方节度使道:“关内道上方有玄策军驻守,陇右道如今更为险要,不容许有丝毫闪失,你留下听从崔大都督安排,继续筹备御敌大事。”
陇右节度使欲言又止,他想说此行入京危险重重,可是……这并非适合彰显义气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