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郑国公回到居院前,取出了贴身藏放的钥匙,先是抽出了清早出门时夹在门缝里的一根头发,露出安心之色,才亲自将门打开。
然而一进得院中,登时色变:“哪个贼人来过我院中了!”
“谁动了我的花儿!”
他快步来到廊下,待见得那株红石牡丹上原本开得最好的那朵已然死不见尸,眼前一黑,只觉天都塌了!
他不可置信地弯身,双手颤抖着捧向那被折断的花茎处:“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且喝了半碗山泉水的,怎出了趟门,竟是天人永隔了……”
“国公!”眼看他就要撑不住,仆从赶忙将人扶住。
“国公,夫人来了!”
听得小厮这声通禀,郑国公看向走来的段氏,痛心疾首,恨不能跺足痛哭:“……夫人啊!”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就一朵牡丹吗,我赔你一盆可好?”段氏安慰地拍了拍丈夫的背,她身后的仆从上前,怀中抱着那盆御赐的紫牡丹。
郑国公的泪眼掀开一道缝隙,只一眼,立时睁大了,连忙上前去:“这……这是何处得来的?!”
见丈夫不闹了,段氏才引着人往厅中走去,当然,是拿那盆紫牡丹引着的,仆从抱花在前,丈夫痴痴怔怔地跟上,如驴子前头吊了张饼。
进了厅内,仆从将饼子——不,将花盆放下,退了出去。
“国公猜猜,今日我将那朵红石牡丹送与了何人?”段氏神秘兮兮地问。
郑国公心口再次一痛:“夫人还提作甚?”
段氏难掩兴奋:“说不定是未来儿媳……”
“咱们还能有儿媳?”郑国公拿“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眼神看向妻子。
“真的!”段氏将自己所知所得与猜测,皆与丈夫言明,末了又补充道:“……子顾今日回府,你猜他作甚去了?他连官服都未换,听闻常家娘子来了,便赶忙巴巴寻人去了!”
“竟有此等事……”郑国公啧啧称奇。
正是此时,下人通传,道是郎君来了。
为瞧热闹而来的魏叔易刚进得厅中,未见自家父亲撒泼痛哭,略觉失望。
“来得正好,母亲正有事要问你。”段氏含笑问儿子:“母亲想找个媒官登门向常家提亲,子顾,你觉得三日后如何?母亲已提早让人看过了,是个难得的吉日。”
饶是稳如老狗如魏叔易,也时常被卧龙凤雏如自家母亲的直白话语惊到。
他愕然了片刻,不禁失笑:“是什么叫母亲生出了此等天大的误解来?”
段氏留意着儿子的神情:“怎么,你的意思是,这亲不该提?”
“母亲这念头本就生得离奇。”魏叔易无奈叹道:“我大常家娘子足足六岁——”
段氏讶然:“你这都打听清楚了?”
魏叔易:“……倒也不难得知。”
“六岁算什么,你父亲且大我五岁呢!少时嚷嚷着不娶妻,只想与花花草草过日子,可如今不也有了你兄妹两个?”
见妻子使来眼色,蹲在那里摆弄新欢的郑国公敷衍点头:“对嘛。”
“依儿子之见,人来这世上一遭,若谈使命所在,那无非是要留下些什么,而传宗接代不过只是最常见的一种而已,却绝非唯一。”魏叔易亦是苦口婆心:“儿子志在官场,乐得自在,内在充盈,并无需人陪——如我此等人,生来便不适合与人做郎婿,作何非要害人害己呢?”
郑国公:“对嘛。”
段氏咬牙看过去。
郑国公一个激灵,赔笑改口:“子顾此言,对也不对,这不对之处便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