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他就跟着白鹤闭关修炼,等出关之后没多久,两人又被困在了虫洞里,白信生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麽多人。
「主公,咱们赶紧去帮门吧。」
白鹤白武淞,是白鹤帮掌门白武川的师兄,他当初来绿水湾,原本是为了继承帮主之位的。
「先不必去,打听一下帮门状况再说。」
白信生一愣:「主公,咱们为什麽不去帮门打听?难道你不想当帮主?」
白武淞摇摇头道:「我原本就不想当帮主,以我今日的修为,也不适合再做帮主,
当初帮门青黄不接,他们逼我出关,我也没有办法,而今武川若是能打理好帮门,帮主之位就让他继续做下去。」
「凭什麽呀!为什麽要便宜那小子!」白信生不答应,「咱们被困了这麽多年,他都没受派人过来帮咱们一把,现在让他捡个便宜帮主,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鹤一皱眉:「你知道普罗州有多少帮门毁于萧墙之祸?我若回了帮门,引起一番争斗,你知会有多少帮门弟子为此送命?」
白信生低着头道:「帮主给他做了,那咱们做什麽去?」
『远离凡尘,潜心修行,过些清静日子有什麽不好?』
白信生看了看街边卖烧饼的,吞了口唾沫:「我这可清静不了,肚子一个劲儿的叫唤,难受着呢!」
他饿了。
在虫洞里吃了两年的苔藓,好不容易看见人间烟火,他能不饿麽?
白鹤在出关的时候带了不少盘缠,别说买个烧饼,就算置备一份家业也够了。
可这些盘缠都丢在虫洞里了,而今主仆两人,身上一文钱没有。
这个层次的人物,被一个烧饼钱难住了,听起来荒唐,可白鹤不愿偷,
不愿抢,他想靠自己本事挣钱。
这钱怎麽挣?他这个身份,也不能给别人当支挂去。
白鹤想了个主意,带着白信生去了天桥,往路边一站,拿着洞箫,开始吹曲儿。
天桥上卖艺的人不少,说书的,唱戏的,练拳脚的,变戏法的,转盘子的,顶大缸的,平地抠饼,靠的都是真本事吃饭,白鹤吹了三首曲子,一个给钱的都没有。
白信生让主公歌会,他拿笛子,也吹了几首,时不时的有人站在街边听上一会儿,转身就走了,还是不给钱。
白信生觉得寒,把头低下了,他知道这是在卖艺,只是他不明白,为什麽过往听曲儿的都不给钱,难道是他们俩吹得不好麽?
还真不是吹得不好,只是他们俩曲子选的不对,阳春白雪,不适合天桥这个地方。
眼看快到一个钟头,一个大子儿没赚着,两人正发愁,忽见路边站着一名男子,掏出一块大洋,递给了白信生。
白信生赶紧把钱接了过去,抬头看了看这男子。
这人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上唇留着八字胡,一副文明绅士的打扮。
天桥上给赏钱,一块桓国钞都嫌多,这位给了一块大洋,白鹤还有点不敢要。
那男子笑了:「二位是真懂音乐的人,只是天桥这个地方,与二位的技艺不太相称,
二位要是肯赏光,不妨到我那住上些日子,我给二位录几张唱片,先卖着试试。」
白鹤抱拳道:「这位先生,您怎麽称呼?」
男子自我介绍:「我叫凌妙声,开了个生意,叫妙声唱机行,前一阵子出去走了些日子,今天回来,刚下火车。」
白鹤看这人挺真诚,他现在身无分文,不怕人骗财,别人想骗他别的,
以他的修为,也不可能骗的走。
他答应了凌妙声,主仆两个跟着凌妙声去了唱机行,凌妙声专门收拾了一间房,听两人吹曲儿。
两人又吹奏了一段,凌妙声听的非常入迷,当即叫人刻了唱片,还给了一百大洋酬劳。
白鹤不肯收:「哪能要这麽多。」
凌妙声摇头道:「这可不算多,这唱片必然大卖,等赚了钱,咱们再慢慢细算。」
当天晚上,凌妙声留两人在唱机行吃饭,等到了饭点儿,李伴峰带着礼物来了。
凌妙声回来之后,立刻找人去请李七,李七正好就在逍遥坞,凌妙声走了这麽长时间,李七肯定得过来看看。
看到白鹤和白信生,凌妙声赶紧上前引荐:「这是两位艺术家,杨少锋和蔡伟明先生。」
这两个名字,是白鹤现编的,李伴峰没认出白鹤,白鹤也没认出来李伴峰。
但李伴峰认识白信生,再从白信生的态度上,他推测出另一个男子就是白鹤白武淞。
这大师兄跑到绿水城,不去白鹤帮当掌门,怎麽跑到妙声唱机行卖艺了?
李伴峰没有多问,席间推杯换盏,说话都挺融洽。
吃过晚饭,凌妙声给主仆二人安顿了住处,他和李七在唱机行里单独聊了起来。
李伴峰问:「这次去了内阿米坎国麽?」
「去了,他们变化很大,以前他们不把巫师当人,现在他们对巫师友善了一些,巫师就是他们那边的修者,但和咱们这边的修者又不太一样。」
巫师的概念,李伴峰清楚,没道门,没层次,但有一定的暗能力,崔提克跟他介绍过。
「阿米坎国为什麽对巫师友善了?」
我开始以为是他们的认知出现了变化,后来才知道,他们那边收到了情报,近期可能要打仗了,按照内阿米坎国的说法,魔王即将引来地狱的火焰,点燃阿米坎国的土地。」
李伴峰想了想:「地狱指的是内州麽?」
凌妙声点点头:「我的推断是这样的,可我有很多记忆被夺走了,阿米坎国还是这个套路,他们对内阿米坎国的大部分事情依旧藏得很深,
我通过唱片,把一些记忆记录了下来,这里运用了一些技巧,应该能躲过阿米坎国的审查,等过一段时间,这些唱片寄回来之后,我会找回大部分记忆,到时候应该能够解开很多秘密。」
李伴峰和凌妙声一直非常投契,两人聊得正好,简易电话响了,罗正南打来的,说廖子辉去了逍遥坞,有要紧事要找李七。
李伴峰叮嘱凌妙声:「你找来的那两位乐师,都不是简单人物,千万要善待他们。」
「我会善待每一位艺术家。」凌妙声把李伴峰送到了唱机行外,深深行了一礼。
逍遥坞那边,廖子辉等了半天,连酒都没顾上喝一口,急得直冒汗。
「子辉呀,什麽事儿把你急成这样?」
「李老弟,申敬业丢了!」
「谁?」
「暗星局的局长,申敬业,昨天去查葫芦村,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他进葫芦村了?」
廖子辉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至少不能给这件事情定性,一旦定性,申敬业就完了——
「你们什麽交情?你什麽时候这麽在意他了?」在李伴峰的印象当中,
申敬业和廖子辉互相扯皮的过往可不少。
「以前不一样,磕磕绊绊,互相扯淡,都不是什麽大事,这次是大事,
进了葫芦村,他可能就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了,也说不清楚了。」
「他自己要去葫芦村,我能有什麽办法?」李伴峰对此似乎并不关心。
廖子辉央求道:「事情还没定下来,他不一定去了葫芦村,他这人不能算太好,可也能做点人事儿,你和他在一块,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挺顺当的,
要是换个人过来,你这肯定觉得难受,整个暗星局也不好过。」
李伴峰笑了笑:「好不好过,又能怎麽样呢?」
说实话,李伴峰觉得自己这个平衡人已经当的差不多了,界线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外州对普罗州的态度也基本端正了。
现在要做的是,等娘子对暗桥做出改良,让暗桥炮有更大的作用范围和更长的作用时间,能够保证更多人通过界线,完成了这个任务,李伴峰觉得自己在外州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当然,三头人的问题还需要解决,但这不是暗星局能解决的问题,每一次释放三头人,都需要双方的利益交换。
对李伴峰而言,暗星局还有意义麽?
唯一有意义的,可能只剩下灯泡丶汤圆丶中二这几名亲信了。
廖子辉似乎能看出李伴峰的心思:「李老弟,我求求你,帮他一把,你不是一直想要三头人麽?这事儿我给你想辙,要是你能把申敬业拉回来,咱们可以不走帐,我给你调一批人过去。」
这个态度还挺诚恳,李伴峰点点头道:「行,我回去看看。」
暗星局深夜还在开会,主持会议的,是上级领导管正阳。
「我真没想到,这种问题会出在暗星局负责人的身上,上级一再强调过,工作中要牢记自己的责任,要牢记自己的使命,要明确最起码的界线在哪里,
老陈,今天你就说说,在贯彻上级指示和要求的过程中,你们做了哪些工作,你们把责任和界线摆在了什麽位置!」
陈长瑞低着头,按照管正阳的问题,迅速整理一下思路,回答道:「我们深入研究了·—
「不用说了!说这些套话有什麽用?」陈长瑞刚一开口,就被管正阳打断了。
陈长瑞就多馀开口,管正阳就是要让他难看,就是要让整个暗星局难看,就是要把研究室丢出去的面子找回来,让陈长瑞说话,就是为了找一个承上启下的转折点。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转折点,因为这场会已经开了五个多小时了。
接下来,管正阳还要把问题进一步升华:「暗星局今天出了这麽严重的问题,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但我们必须得找到最主要的原因,
在执行关键任务期间,申敬业作为暗星局的负责人,连最基本的界线意识都没有,作为葫芦村的调查者,他居然没有抵挡住来自葫芦村的诱惑,这就说明暗星局内部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尤其是思想认识上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根源就出在—」
咪当!
李七推门走了进来。
管正阳刚要发火,看进来的是李七,这口火他没发出来。
「李局长,你这是—·
「起开。」李七面无表情看着管正阳。
管正阳一脸惊讶。
「让你起开,听不明白麽?」李七拎起管正阳,把他晾在了一边。
王副局长见状,赶紧站起来,把管正阳扶到自己的位子上。
管正阳不肯坐,咬咬牙,想要离开会议室。
李七皱眉道:「上哪去,这开会呢!你懂不懂纪律?」
管正阳脸色发青,坐回了王副局长的位子。
说实话,他不服,可他没法战胜心中的恐惧。
当初他在酒店被桦树隐修会的人给抓了,被割了一只耳朵,就因为多说了两句话,被李七送到局里,严加审问,耳朵差点没接上。
今天要是走出这个会议室,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后果。
李伴峰在会议室里扫视一圈,对众人道:「申局长亲自去追踪葫芦村的相关线索,在追踪过程中,因为一些特殊因素,目前受困于不可名之地,现在要集中全部力量,把申局长营救出来。」
管正阳看着李伴峰道:「你说的这些,有什麽根据麽?申敬业为什麽会受困在不可名之地?这个不可名之地的来源和性质查清楚了麽?」
李伴峰反问道:「你知道什麽是不可名之地麽?」
「他这个——」
管正阳抿了抿嘴唇,他听说过这个概念,但这是来自普罗州的概念,他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描述。
李伴峰看着管正阳道:「什麽都不知道,你还在胡扯了这么半天?你不害臊麽?」
管正阳也反问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什麽是不可名之地?」
「跟你说,你能听明白麽?要不我带你看看去?」
ps:小申真去了葫芦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