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软塌塌地坐在地上, 仰着头,湛蓝的眸光都贪恋地集中在达芙涅的身上,满心满眼都是悦慕。
他嘴唇一张一合, 简简单单地说“输了、输了”, 背后却有千言万语没被道出来。
达芙涅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对方眼光的炙热。她心神一恍惚, 不禁要想,难道她跟这人之前真的认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有这种感觉了。
达芙涅满是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人,只觉得他似正非正, 说他是趁夜潜入民宅偷鸡摸狗的小贼,着实低估了他;说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吧,却又不至于。
她想, 自己猜不透此人, 也不能交给爸爸——爸爸脾气火爆,嫉恶如仇,行事举止太过鲁莽,若真把这人打死了可不太好。
交给族长,族长他老人家阅历丰富,必定能把此事处理妥帖。
可是,眼下天色还没亮,总不能让这陌生男子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赖着吧?
达芙涅拎了拎阿波罗的衣襟, “起来,跟我走,到仓库去。”
阿波罗正痴痴地陷溺他与她之前的回忆中,闻声涩然摇头, “不去。”
他才不去。
那里充斥着一股恶臭不堪的气味不说, 他时间有限, 才不能自己一个人磋磨在冰冷的仓库里。
达芙涅低哼了一声, 傲然的脾气又上来,“这可由不得你。”
说着又要来抓阿波罗。
阿波罗知她手劲儿又狠又准,身子一扭,飞快地躲了开去,脚下的软绳正好把两人都给绊倒。
达芙涅底心不稳,差点就直愣愣地摔在阿波罗身上。
但她一来不愿和陌生男人轻佻地接触,二来手上有力气,这下坠之势,竟被她用手臂硬生生地撑住了。
两人近距离相对,鼻尖相触,四目交投,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阿波罗的瞳孔霎时放大。
内心的某种情愫几乎不可抑制地决堤,但理智却告诉他,就算她离他再近,他也得控制自己,不能存一丝一毫的猥鄙念头。
他空长了一双手臂,却不能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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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烘托得正到位,空气都渲染了那么一两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阿波罗抿抿唇,正要发挥他满腔的才情,吟一两句深情的诗句来应景……忽然感觉太阳穴一酸,紧接着就是针扎似的剧痛。
这剧痛如此强烈,以太阳穴为爆发点,根源却是心口深处。阿波罗隐约感觉出,痛源正是他当年中金箭的伤口。
丘比特的提醒又在耳边传来,“时间不多了,阿波罗,该道别了。”
阿波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
时间这就到了?
不,这也太快了,他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一句要紧话都还没跟达芙涅说。
丘比特在那边又委屈地催道,“喂喂,你可不能言而无信,你自己答应好的事,怎可说话不算话?”
阿波罗叹了口气,咬啮着下唇,顿觉意兴索然。他倒是也知道自己身为太阳神,有职责在身,不能在这幻境之中久耽误。
可是,他才刚刚跟达芙涅认识,现在就让他立马抽身回去,他是心如刀绞,一千个舍不得,一万个舍不得。
他又跟丘比特掰扯了几句,忽然面颊一凉,达芙涅冰冰腻腻的手掌轻轻拍在他脸上。
“你怎么了?你,你自言自语什么?”
阿波罗猛地惊觉,一阵奇窘。
达芙涅半信半疑地瞧着眼前着奇怪的男子,刚才她不小心与他跌在一起,本以为是他耍花招,恼怒已极,后又见他忽然心口疼痛,那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欲开口关切两句,这人又开始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实好生叫人摸不着头脑。
阿波罗眼珠微微转了转,似乎在这须臾之间,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轻轻握住达芙涅的手腕,软下语气来,“那个,我可以清晨再离开吗?”
达芙涅眨了眨眼。
这人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猛然这样求自己,肯定是拖延时间,不知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咳了咳,正要说些理由来拒绝,面前的男人却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真的不是小贼,但……也不是普通人。清晨一到,我会自动消失。”
阿波罗口吻肃然,把任何调笑俏皮的语意都收起了,嗓音幽幽,如轻纱般温柔地吐出,像是对自我的辩白,也像对达芙涅最诚挚的恳求。
当然,人家是主人翁,他不想被丢到仓库去,也唯有恳求她容情这一条路。
达芙涅被他的目光缠住了一瞬,浑身冷噤,却仍然不太愿意。
这男人虽然长得很美,表情也很动人,但花痴这种属性,在她身上是极少极少、几乎没有的。
阿波罗扯了扯衣她的衣袖,进一步退让说,“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就这么拿绳子绕着我,这样你总是绝对安全的了吧?我没有骗你,天一亮,我就会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嗓子肿了一个块,黯然垂下头去,轻飘飘地从齿间溢出,“从此以后……再不、再不打扰你的生活了。”
达芙涅眉头一紧。
丝丝酸意淹没了心头。
莫名其妙。
不知被什么奇怪的力量驱使,她竟鬼使神差地失去了理智的分寸,答了句,“好吧。”
这两字一说出来,便即后悔,追问道,“嗯……你有什么本事,能在清晨的时候说消失就消失?”
阿波罗喉舌一滞,这却不好和她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