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身子完全站起来,一洼黑雾就如重锁般缠住了她的腰,沉得压死马,不容抗拒地她重新拽回来,随即被那男人牢牢封锁在怀里。
哈得斯平时周身就有股黑雾萦绕,此刻他心神不快,黑雾更是汹涌,像一团漩涡,密密层层地把她包围个严实。
他手上的动作强硬如斯,把她的咽喉命门都捏在手中,嘴上的话却软得跟麦芽糖似的。
“那我就再祈求你一次。”
泊尔塞福涅眼前被厚厚的黑雾所弥漫,良久,才重见爱丽舍的天光。
他抱得太紧了,弄得她浑身些微发麻,挣又挣不脱。
泊尔塞福涅紧抿着唇,“哈得斯,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哈得斯岿然不动,他把她困在黑雾之中,枯槁而修长的手像是抚摸珍宝一样,从她的肌肤上逐次滑过。
“是你逼我的。”
泊尔塞福涅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放开我,”她的气息不均匀,“我快被你勒死了。”
哈得斯目光漆黑,瞳孔中有游动的蛇形暗光,锋芒暗藏,肆无忌惮地攫取她美好的身影。
“你甚少有这样乖巧的时刻,让人可怜。”他得寸进尺,“我想,我该吻吻你。”
“不许。”
泊尔塞福涅想也没想。
哈得斯淡漠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他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爱丽舍温度宜人的缘故,他今日的吻也比平日带了温度,不再如冰块似的了。
可泊尔塞福涅仍然不喜欢。
因为他一吻她,她就迷迷糊糊地犯困,神志不清。
……
良久过后,哈得斯领着泊尔塞福涅逛爱丽舍乐园。
凭心而论,爱丽舍原本是给那些无罪的灵魂准备的天堂,让他们死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乐土上,没有烈火和寒冰的折磨,永远享受春天,像奥林匹斯的神灵一样,拥有永恒的快乐。
但哈得斯在修建这座乐园时存了私心,他将地面上的许多生灵给移植了过来。
百灵鸟,绵羊,蜂蝶,爱神木,风信子花……他和西风之神借来了微风,和天空女神借来了彩云,让这座乐园生气盎然,变得更有人情味儿,更像奥林匹斯。
这一切都是因为普绪克告诉哈得斯,泊尔塞福涅不喜欢背井离乡。
使冥界变得更像奥林匹斯一点,或许能稍遣泊尔塞福涅郁结的胸怀。
泊尔塞福涅见了,确实很高兴。
但她也没那么地高兴,她依旧想回到母亲身边去。
哈得斯很沮丧。
他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除了强留她,无计可施。
若是他稍擅言辞一点,还可以舌灿莲花地给她介绍爱丽舍有多么好,他自己多么好,拉她回心转意……可惜,他素来是冷面示人的。
在遇到泊尔塞福涅之前,他真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和身边的判官也没交谈过几句,哪里什么富丽的辞藻,去哄女孩子的欢心。
如果她执意要走,他也得忍着割心的痛苦,让她走。
毕竟泊尔塞福涅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石,他小心护着,怕她走,怕她飞,更怕她会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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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得斯揽视着爱丽舍平原舒朗的景色,不断试图和泊尔塞福涅搭话。
他窥探着姑娘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沉声问她有没有感到一丝欢乐。
哪怕她感觉一丝欢乐,这间乐园也不算白建了。
幸而,泊尔塞福涅没直接摇头,她评价为“比以前住的地方要好一些。”
两人携手走在爱丽舍和风徐徐的小溪边。
哈得斯望着头顶的阳光——虽然他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阳光,但他还是冒出了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那就是,到地面上去走一走,去体验下真正烈日的熏烤。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一个浑身发霉的死神,走到哪里,都会收割一大片的灵魂……带来的灾难是不可想象的。
为了不出意外,他永远都得呆在地底,守在冥王的神位上,恪守自己的职责。
这么一想,让正处妙龄的泊尔塞福涅牺牲青春,也陪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确实委屈了她。
她原本是奥林匹斯一颗璀璨的明珠啊,是他,这犹如丑陋癍痣一般的人,渎求了她。
可恶。
哈得斯不禁恨恼。
若非那万恶的金箭如梦魇一般时时操控着他,他定然不会如此狠心,拉着人家姑娘不让走。
……好像他多卑鄙似的。
哈得斯长叹了一声,伫立在岸边,静静看着泊尔塞福涅脱下鞋子,到小溪里去踩水。
他的女孩真美。白色的鹅卵石和她的脚丫一比,顿时显得黯然无色。
泊尔塞福涅洒了一捧水花,或许觉得无味,想找个挨欺负的人。
“哈得斯,”她回过头来,朝他摆手,“别站在岸上了,过来一起蹚蹚水。”
哈得斯下意识就摇头。
“泊尔塞福涅,那样太轻浮了,你自己玩吧。”
顿一顿,又说,“把鞋子给我,我帮你拿着。”
泊尔塞福涅不悦地皱皱眉,“你怎么这样?跟个木头似的。”
说着她直接捧了水哗啦啦地溅向他,“你要是不敢下水,就是懦夫。”
水花微凉,猛然溅在哈得斯的脸上,还带着少女手心里的馨香。
哈得斯血管里的热流冻结,不自觉地向前了一步,“亲爱的,别说我是懦夫……”
“那你下来啊。”
哈得斯扬了扬眉,飘忽的身形直接移动了过去。溪流感受到了冥王强大的气场,水花自动闪避,排开了一条路。
饶是如此,他黑色的袍子还是被溅上了水,晕开一朵朵暗花——都是泊尔塞福涅往他身上泼的。
“大胆。”
哈得斯终于也立在了溪流中央。
他铜锁般的手臂直接举起了泊尔塞福涅,让她虚悬在河底,小脚丫只稍微垫在他的脚背上。
黑雾又不由自主地缠上了她。
哈得斯捏起她的灵巧的下巴,冽然说,“我下来了,又怎么样?”
泊尔塞福涅浅淡一笑,许是此刻被他所控的缘故,她没敢再说什么挑衅的话。
“我想要鱼儿。”她说,“你能不能给我?没鱼儿的水不能称作为水。”
哈得斯一蹙,“你的要求还挺多。”
说着挥挥手,刚要变出千万条鱼来给她,却被她猛然捂住了手指。
“不要你变的,那些都是假的,死气的。我要你亲自去捉。”
哈得斯顿时有些头疼。
捉……鱼?
他一句“不去”刚要说出口,就听泊尔塞福涅幽幽威胁说,“若是不给我捉来,我可就走了。奥林匹斯的水中,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鱼儿。”
她眼尾上扬,漫不经心地睨着他。
他原本比她高大许多,此时被她这么一注视,哈得斯倒觉得自己渺小无比。
哈得斯舌尖麻木了一下。实在违情逆性。
“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他拽紧了她,带了点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像是气似地,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行,不就是鱼吗,我去给你捉。要奥林匹斯的星星,我都踩着宙斯的脑瓜瓢儿给你摘下来。”
泊尔塞福涅眉心微动,看他这般凌厉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终究是没忍住,一个笑容绽出来。
“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