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那点旖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冲散。
泊尔塞福涅妆台的这面镜子不是凡物, 乃是由冥河河底一块巨大的水晶石打造而成,可感知活物,可收纳万物的灵魂。
贸然闯入冥界者, 即便是奥林匹斯的神,也会被这面铜镜捕捉到。
泊尔塞福涅趁机将哈得斯推开。
她兴致缺缺地坐起身来,理了理稍显凌乱的长发,“别闹了。快去看看吧。”
哈得斯浓黑的硬眉微挑, 掌心冷冽的纹路摩挲着泊尔塞福涅的手臂, 仍执着地想把她拉回去。
“别人的事一会儿再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哈得斯眯着眼睛, 牙齿坚定地咬着,显露一点点与他身份不匹配的贪心和任性。
……她马上就要走了。
这一走, 又要经过春,夏,秋,他才能再见到她。
泊尔塞福涅抿抿唇,把哈得斯缠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推下去。
“哈得斯, 别忘了你的职责。”
她说这话时语色很冷, 理智又平和地望向哈得斯, 好像在告诉他:没商量了。
两人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明明是他劫抢了她, 操控了她,可更多时候,哈得斯却更像一个倔强而不懂事的蛮小子, 需要泊尔塞福涅化身教师, 去提点他, 教训他。
哈得斯见了泊尔塞福涅的神色, 情知不能继续了。
他的眼珠像颗黑水银丸般无一点光泽, 落落寡欢, 如一只受伤了的孤狼,好像要跟她发怒,又好像下一秒就要对她哭。
泊尔塞福涅见状,主动俯下了身,轻淡若无地啵了他一下,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怕他会忽然反扑。
“哈得斯,我答应你,明年会早些来。现在,先做正事吧。”
哈得斯并没怎么被这句话治愈。
他黑着脸,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坏事,我定把那人的头拧下来当收藏品!”
哈得斯骂骂咧咧了一句。
泊尔塞福涅嗤笑一声,趿鞋下地,也来到那盏铜镜之前。
铜镜黑漆漆的,展示了塔那鲁斯的山洞入口。朦朦胧胧中,竟是一个凡人小姑娘的背影。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瘦削,小心翼翼地揪着裙摆,踉跄地走在山洞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她的手里没有灯,只拿着两片麦黄的东西,似是两片面包。
塔那鲁斯的山洞是除却冥河外进入冥界的唯一入口。
其位置处在隐蔽的山腹之中,连一般的神都不晓得,却不知一个姑娘怎么独身闯进来。
冥王冥后夫妇对望了一眼。
哈得斯沉着嘴角说,“敢擅闯冥界者,无论是谁,统统都要被罚到地狱里去。”
说着便要吩咐手下的灵差和判官去拿人。
泊尔塞福涅闭上眼睛,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
“先等等……我感知到那女孩了。她是个活人,又带着些许的神力,不是完完全全的凡身。我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圣洁而灵澈,不像是女孩身上自有的,倒好像自于奥林匹斯的某位神。
哈得斯挥了挥手,拉近了距离,让铜镜中的剪影更清晰些。
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女孩的容颜被显露了出来。
她生得一张鹅蛋脸,清秀又干净,只是脸色苍白,似正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初见第一眼,这女孩的长相就让人觉得舒服,越看得久越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
这般的姿色,寻常男人见了都要动心。
然哈得斯却天生对欣赏“美”这种事少根筋。
他生硬地皱皱眉,瞧了半晌,像在瞧一块石头。
“她是谁?”
泊尔塞福涅美眸轻扬,“她是普绪克。阿芙洛狄忒正在折磨她。”
“普绪克是谁?”
泊尔塞福涅的视线难以置信地移向哈得斯,“你连普绪克是谁都不知道?”
爱神和她的事,奥林匹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天上人间,几乎没有神不知道。
哈得斯直言不讳,“冥界不与外界相通,我和宙斯已经三百年没见了。关于奥林匹斯的近况,还都是你告诉我的,并没说过什么普绪克。”
泊尔塞福涅扶了扶额。
她真应该早点带他外出走走,省得他跟个老古板似地什么都不懂。
她知道普绪克的所有故事,却很难解释给哈得斯听。
爱神那种的撩人手段,和哈得斯完全是两种风格,壁垒很厚,两者互相都难以理解。
泊尔塞福涅忽然心念一动。
“哈得斯,你还疼不疼?”
哈得斯似蹙非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