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绪克望着面前男人湿漉漉的眼神。
万种情思, 都藏匿其间。
偏偏又这般,纯粹得没有一丝世间的杂质。
普绪克呼吸微重。
此刻跟他的任何一点接触,都令她神经过敏而不知所措。
这次算是棋逢对手了, 再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一股冲动涌上脑海,普绪克沉默片刻,说道,“答应就答应。不过我若是真的做到了, 你可不要反悔。”
丘比特顿时笑了。
他意味悠长地夸赞她,“好啊,我欣赏有志气的。”
说罢, 便又来磋磨她。
两人这般纠缠在一起,起又起不来, 挣扎又挣扎不动, 普绪克只能用余光去瞥着他。
他当真是造物主的杰作, 身上的每一寸都生得极是完美。
普绪克最喜欢他那双冰澈的眸子, 以及眼睑下微微翕动的小睫毛。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 普绪克就本能地想去碰一碰。
跟他这个人没关系,只是单纯遇见美的东西, 本能反应。
现下他离她离得这般近,普绪克慌乱之中, 食指跟羽毛似地从他喉结一拂而过, 像是在混乱中的随手误触。
丘比特忽然掐住她的手腕。
他那绯色的双唇略有凝固,“亲爱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是一个神,但还是一个男人。
如果非要排序的话, 他首先是男人, 才是神。
她这样误打误撞, 他受不了。
普绪扑腾扑腾地眨着眼睛。
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她晓得她又做了不得的错事了……
*
戳穿了身份之后,矜贵的爱神殿下再也不愿委曲求全地住在逼仄的森林宫殿中了。
他把姑娘带去了奥林匹斯神山,毕竟算起来,那里才是他的家。
奥林匹斯神圣峻峭,斜抖的山岩上长满了奇花异草,仙雾萦绕其间,终年风和日丽。
本来是要带着普绪克直接飞上云巅的,然而她实在是恐高,在人间驾云还好,到了险绝奇绝的奥林匹斯山上,往下看一眼就要吐。
在被她吐过一身之后,丘比特只得无奈地陪她走路上山。
然而山间的雾气实在太浓,走不多时就浑身挂霜。
丘比特往水泽仙子借了个白纱巾,裹在了普绪克的头上,借机胡乱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干嘛揉我?”
少女软软地不满了一句,皱起了嘴,纤长的手臂便护在脑袋上。
她眉头染了些许霜白,小脑袋从半透明材质的纱巾里探出来,懵懂又无辜,说不出的净透水灵。
丘比特睥睨了她,湿嗒嗒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
“不让?”
她刚才吐他一身的账,他还没跟她算呢。
当时她刚才高空上下来,双腿发软,脑袋就伏在他怀中。
就这猛地一吐,那些浊物几乎从他衣襟领口灌下去,不偏不倚地吐了他一身。
当时万恶的泽费罗斯恰好经过,那家伙往这边瞥了一眼,笑声几乎响彻整个奥林匹斯。
……很好,短时间内他不用出来见人了。
揉一下她,又算得了什么,他恨不得揉她千下万下。
普绪克也忆起了刚才的事,浑难为情地一咧嘴。
“我给你洗衣服。”
她苦思了半天,就想到这么个补偿。
丘比特乜着少女真诚的眼神,只礼节性地谢了谢她。
洗衣服?不用了吧。
等她给他洗完衣服,这点子破事全奥林匹斯都知道了。
她要是实在愧疚的话,乖乖让他多揉两下就好。
普绪克察言观色,也晓得刚才自己做错事了,只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然而这一趟上奥林匹山一波三折,没走多远,她的鞋子又被尖锐的山石剐坏了。
普绪克的凉鞋是用黄皮革打的底子,两条细细的草绳缠绕在脚腕上。
这样略显简陋的鞋子还能应付平原之地,一到了山间,就哗啦啦地烂掉了。
可她垂下眼帘,又不敢说。
刚才她已经那样无礼地吐在丘比特身上了,此刻行到半途,再要修鞋,就显得矫情了。
一路砂砾密布,黑色的山岩粗糙硌脚,就连某些植物的叶子,都是带着小刺的。
这么一顿硬扛下来,不仅行动上慢吞吞,脚面也红肿了好几块。
不过也不甚疼,左右都是能忍的。
正在当遮掩之际,耳边冷淡的男声打破沉默。
“脚怎么弄的?”
普绪克茫然抬起头来,猛感身子倾斜。
不及她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一双玉石般温凉柔软的手覆盖她的脚面上。
再一看面前的男人,丘比特虽遮着眼帘,但眸光晦暗,平静的瞳孔中泛着明显的不悦之意。
“鞋坏了怎么不知道跟我说?”
普绪克黯然不知该怎么答才好。
她不是怕他生气嘛。
不过,他好像还是生了气。
普绪克沉吟片刻,变变扭扭地说了个蹩脚的理由。
“嗯……我习惯赤足走路。”
丘比特淡淡瞥了她一眼,使了点力道捏了捏淤肿处。
“嘶。”
普绪克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意识便要一缩,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握着。
她眉梢沉沉地下垂,浅色的唇颤动了下,藏住了眼里宛转的暗波,只得向他示弱。
“丘比特,疼。”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似的,丘比特微澜,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他那含着神力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红肿处,那些伤便立马好了……带着些许的微暖,那样心照不宣地摩挲,仿佛他的某些情意也都倾覆在指尖。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略微隐晦地训着她,哄小孩似地磨她,“如果你暂时不能把我当爱人,那就当亲人,好不好?”
这山幸好还是石头做的,若是长满了刀尖,燃满了火焰,她也打算一直忍下去吗?
普绪克小声叹了口气。
当亲人,是说她可以随便麻烦他,随便叨扰他的意思吗?
她一时还真是不大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