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羂索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已面目全非,他拖着残破的身体急速逃跑。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用反转术式修复身体,所有咒力都灌注在术式上。
直到逃到日本境外。
空荡无人的海岸边。
蓦然,一只带血的手从礁石后伸了出来,青筋暴起,肤色惨白,紧紧扣住礁石块。
颇有种恐怖血腥电影的氛围。
羂索握住礁石,借力爬了上去,他已经浑身湿透,双眸如寒星,漆黑湿发紧贴着脸,仿若女鬼一般。
他牵动着体内的咒力,缓慢修复残破的身体。
由于羂索本身咒力枯竭的缘故,恢复缓慢,几乎能清楚地看到血肉与白骨延伸、搭建着重生的每一个细节。
听着海浪波涛,羂索靠在礁石上,脸色无比难看。
怎么会是他……
他居然真实存在?!
羂索眼里残留着不可置信。
千年前,他就见过这个人的脸,在盘星教的「时空之镜」里!
盘星教,又称为「时之容器会」,教会建立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奈良时期。
盘星教是由一群信仰天元的非咒术师建立的组织。
非咒术师本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却狂热地崇拜一位咒术师——天元。
在千年以前,天元就已经是一名无人出其左右的结界术师。
全日本的结界都由他加固,因此,咒术师才能和咒灵对抗。
换句话说,天元在「时之容器会」的信徒眼里就是神明。
然而天元的术式为「不死」,他却并非不会老去,所以五百年就需要和拥有【星浆体】体质的人进行一次同化,重置肉/体的信息。
如果不同化,「不死」术式就会变成「进化」,大概率是进化成人类以外的东西。
但「时之容器会」认为,星浆体是肮脏的,融入天元体内,等于玷污了天元的纯洁。
所以他们一直态度激烈地想要阻止天元的同化。
说到底这个教会确实是有些偏激的,不过咒术界没有管。
一是觉得非咒术师的组织够不上他们的层次,不必太给眼神;
二是因为,「时之容器会」靠着天元的名头敛财,也会送一部分给咒术界的某些人。
另一方的羂索,也觉得这个对天元痴狂疯癫的教会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用,所以暗中也在扶持发展。
否则在五百年后,天元和星浆体成功进行了第一次同化,天元和星浆体融合,已经变得不纯粹,而因此遭受了重大的信仰打击「时之器皿会」就已经一蹶不振了,哪能发展到现世。
而「时之容器会」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教内设有一件镇教之宝。
据说是一件与时空相关的咒具,叫做「时空之镜」。
站在镜子前的人,就能够在镜中看到自己所思所
想的过去或者未来。
当初信奉天元的第一代教主正是在镜子里看到了未来——天元大人会因为同化而出事。
因此他们更加坚定地认为,天元大人果然需要保持纯粹,不能同化。
彼时筹谋着全人类进化大计的羂索,自然也对盘星教里的时空类咒具很感兴趣。
于是那时,他混进盘星教,摸到了摆放镜子的密室里。
「时空之镜」非常普通,与当代流行的繁复华丽的漆艺镜子比起来,甚至可以说粗陋。
昏暗的房间中,它被架在镜架上,古朴无闻。
羂索走了过去,没有在满是铜锈模糊的镜面里看到自己。
他等了一会,发现「时空之镜」并没有反应,于是尝试输入咒力。
很快,微弱的荧光闪烁。
仿若生命在呼吸。
很快,咒力流动,沿着雕刻符文逐渐亮起,但中途又停了下来,待等三秒过后,继续流动。
停停走走近一炷香的时间,镜子里依然没有别的反应。
正在羂索皱眉,以为是盘星教的人在夸大其词,其实根本没有这类咒具存在时,倏地,镜面亮起!
一段画面迅速浮现在羂索面前——
镜面中,他用的是个男性身体,头顶眼熟的缝合线,穿着袈裟,在大街上闲庭信步。
滋滋、滋滋。
镜面的画面卡顿住了,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时间,也就在羂索耐心消耗之时,镜面瞬间一片漆黑。
羂索颇感无聊,抬脚便离开。
在他转身的刹那,镜面又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和服头顶缝合线的中年男子,身穿深蓝色和服,容貌中等,不引人注意。
那是自己。
但“自己”神色凝重,正慌不择路地逃,但是下一秒,“呲!”
一柄锋锐诡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长剑从羂索背后捅进来,直接贯穿他的腹部,以雷霆之势迅速击破了羂索的咒力核心!
那柄剑似乎拥有生命力,不断地汲取着他体内的血液。
镜子里的羂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咒力核心被毁,无法牵引咒力,他根本来不及再用反转咒术!
紧接着身后之人挥动长剑,立刻将他拦腰斩成两段!
羂索的两截身体失去了控制,一前一后地跌落在地。
他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镜面之外的羂索与镜子里,死不瞑目的“自己”对视,目眦欲裂,呼吸紊乱。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取了他性命的那人的全貌。
身披繁复华贵的羽织,白橡色的长发披散,琉璃一般的彩色双眸微垂,仿佛神明俯视人间。
他握着那把剑,轻轻一甩,沾染在剑尖上的血液四溅。
有一滴像是直接落在了镜面上。
羂索呼吸一滞。
“咔。”
「时空
之镜」瞬间陷入黑暗(),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羂索下颌紧绷⒐()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惊怒交加,他再次将咒力注入到「时空之镜」当中去,镜面却再无反应。
怒意冲昏头脑的他这才想起来,时之器皿会的人说过——
「时空之镜」一人仅能用一次。
没办法再看到更多。
羂索阴沉着脸色离去,从此之后就开始留意有相关特征的人。
白橡发色,七彩瞳孔,年龄不大,大概十六七上下。
为了更精准的描述出对方的外貌,羂索甚至去学了能无比清晰地显示出人像的西洋画技。
为了一个“预言”,他已经用了花费了五百年去寻找。
羂索画了无数张画着那个人的素描画,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他杀死自己后那种睥睨冷酷的表情。
那个人的五官乃至发丝,羂索闭上眼都能分毫必现地直接投影在眼皮上。
羂索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被威胁,但这是最让他惊惧的一次!
人是具有想象力的,尤其是面对不确定性的未来。
羂索不知道在梦中梦到了多少次那个少年,无数次的被毁掉咒力核心,无数次被腰斩,无数次死亡。
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羂索甚至能“看到”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当他某次将冰冷的剑尖送入自己的心脏时,羂索侧过脸就能看到对方的眼眸。
漠然疏离,彩色眼眸里盛着一半的阴翳,却依旧恍若神明般摄人。
做了多少次梦,羂索就“死”了多少次。他曾数次冷汗津津地从梦中醒来。
羂索一向是游刃有余的,他曾杀死过襁褓里的六眼,也曾正面敌过另一个六眼,他自矜傲气,只把六眼看做大业的路上最大的阻碍。
但是「时空之镜」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不在因果之内的人!
羂索感觉到了慌张和失控。
没人不怕死!
脑力派的羂索更不例外。
他的大业还没有完成,他绝对不能死在半途当中!
他蛰伏三年,跑遍了整个日本去找人,没找到。
羂索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又屏着一口气搜寻了五百年之久,依旧毫无线索,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时隔五百年。
又到了天元和星浆体同化的时候,全程风平浪静,也就是说「时之器皿会」的一干人等根本没能阻止同化。
羂索很清楚,「时之容器会」的人一向以坚守纯洁的天元为己任,看到的未来也与天元相关。
但他们如果能看到了同化的未来,不可能什么都没做,也许就是在证明“预言”咒具所预见的未来根本不准。
羂索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个咒具只是一些逻辑不通的画面合成出来的“未来”而已。
被腰斩的那一幕幕画面总是在羂索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找不到人,羂索就对白发彩瞳的ptsd减少了许多。
() 到了今年。
就连羂索快要忘记这事的时候,他忽然得到了消息——
因为一次巧合,他附身“结城雪()”的事情败露,还被五条悟发现。
紧接着,五条家立刻组织了行动,要围剿他!
然而“五条悟注意到了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目前来说,还不是最让羂索心惊肉跳的消息,其中最要命的消息是——
那个人出现了!
有一头白橡色长发,一双七彩瞳孔的少年,他跟在五条悟身边!
【白橡色长发】【七彩瞳孔】。
这两个关键词立刻触动到了羂索。
迅速让他又回想起了前一千年的辗转反侧,自己被拦腰折断的“预言”。
噩梦卷土重来,给羂索带去的震慑感并不小。
原本认定是虚假的“预言”成真,调理好的ptsd又犯了。
羂索想都不想,直接逃了!
为此,他做的实在是太明显,折了好几根安插在五条家的钉子,羂索却不觉得得不偿失。
因此羂索即便顶着暴露的风险,也果断地逃跑了,暂避风头——
咒术师那边活动不了,就去找咒灵。
人类对大自然的恐惧所滋养出的咒灵一般都是特级起步。
羂索去深山老林,正是去寻找那一只在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与厌恶中诞生的咒灵。
没想到咒灵没找到,反而遇到煞星!
只有羂索自己知道,当他看到那张脸时,脑袋一片空白,那一段在脑海中重复了数万遍的死亡记录再次回放。
无数次的重叠让羂索心脏狂跳,脑海里唯有一个念头——逃!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逃!
如此狼狈。
却成功逃脱了,不亏。
羂索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距离下一次天元同化还有两年时间,他还有时间。
羂索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为了大业,筹谋已久,决不能节外生枝。
现代社会,搜寻一个人的信息比古代方便数倍,羂索不仅在咒术界安插了人手,政府里也有。
他得想个计策,先除掉那个变数!
羂索晃了晃脑袋,觉得有水声,他把分割线拆开,掀开头盖骨,再一低头,把头颅里进的水倒了出来。
又把头盖骨缝合回去。
随后,他的表情忽然狰狞了一瞬——
那具身体,看起来很不错,也很适合自己,对吧。
·
桐原司并不知道羂索的想法,不过他确实是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打算把羂索出现的信息告知给五条悟。
之前五条家的人来给桐原司送了一张黑卡,他收下得毫无负担。
不过也自然而然地和五条悟联系上了,互发短信聊天。
五条悟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
() 一天下来能发八百条的骚扰信息。
最常发送的就是他的自拍。
桐原司摸着良心说,五条悟长得非常优越,照片也好看,赏心悦目。
所以桐原司一般都看图说话,不怎么回复他一条接一条的废话文字攻击。
现在桐原司打开聊天界面,发现消息还停留在五条悟在下午谈论的理想型上,也就是——
【井上和香写真.JPG】x16
桐原司正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编辑成一条短信,手指一顿,转而选择了打电话,翻到通讯录里的号码按了拨打。
交换情报、追踪羂索这事用电话联系的话,总归要更快一点。
现在已然是深夜,明月高悬,夜风簌簌,世界已经被安静笼罩。
照理说五条悟应该睡了。
所以桐原司已经做好了需要等一会儿,五条悟才会接起来的准备。
然而,电话拨出的时间还不到三秒,那头居然接通了。
电话那头,五条悟的语气偏低,透过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纱,听着倒是沉稳了许多:“什么事?”
桐原司讶异,道:“接得这么快?”
“老子就喜欢快的。”
桐原司心里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