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磬简直是无言以对了,心想人都说他少年老成,如今为帝三年,气度沉稳内敛,更有泱泱帝王风范,谁曾想,非要挑着自己找他茬似的!
她叹,忍不住摸着他的脸:“你说你,是不是我若不争风吃醋,你心里倒是不舒服?”
萧湛初抿唇,低声埋怨道:“你竟连问都不问。”
顾玉磬:“这有什么好问的吗?”
萧湛初抬眸,黑眸发亮:“那你说,怎么没什么好问的?”
顾玉磬便笑了:“你如果敢封什么妃嫔,我便每日让妃嫔陪我玩耍逗趣,再也不陪你,到时候只怕是拈酸吃醋的反而是你!”
她算是知道他心思的,之前因着她时常和洛红莘说话,他觉得受冷落了,竟然为这个闹气。
就这样的他,难道还能真去封什么妃嫔不成,那才是放着好日子不过,硬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萧湛初听她这么说,之前的憋闷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想,她是懂他,因为太懂,反而不需要问了。
他却竟然误以为她不在意,实在也是傻了。
只是下意识里,不知为何,总是担心,怕她觉得,自己可以有别的女人,也怕她突然要贤惠,要给自己塞什么通房美人。
明明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心里却总有这种不安。
这件事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过晚间时候,当温存过后,他揽着她,却不经意间说出来了。
顾玉磬听到后,却是心神微震,趴在他怀中,怔怔地傻想了很久。
自从经历过那场变故后,她心中清明,知道自己通过圆宁和尚的魍魉镜,入了微阴之中,但其实微阴就是过去,入了过去,就等于重活了一时,回溯了时光,改变了昔日一切。
接触这一切的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拥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些记忆有些苦涩无奈,她也不愿意说给他听。
因自己当初的病重,他心里总是忐忑,不能安定,她不想让他为这些忧心。
只是就在刚刚,他在情动时无意中说出的忧虑,不正是上一世自己曾做过的事吗?
上一世,因他长久的冷落,以及夫妻之间并不得法,又因黄贵妃说起该为萧湛初纳妾,提及她并无子嗣,言语中指摘她的贤惠,她便硬着头皮要将自己的丫鬟给萧湛初做通房。
他当时不置可否,脸色却颇为难看。
当时他的拒绝,于她来说,自然是许多揣测,只是那个时候怎么能想到,其实他是气恼,她竟将他推给别人。
顾玉磬趴在他怀中,傻想了半日,最后终于埋首在他胸膛中,揽着他的腰,低声嘟哝道:“才不会呢,你是我的,我永远不会为了贤惠把你让给别人,你说的那些,不过是瞎想,或许根本是做梦。”
萧湛初沉默了一会,捉住她的手:“我知道不会,可是我总觉得,也许这个世上,存在另一样人生,也有另一个顾玉磬。”
还有一个静默地等候到绝望的自己。
她之前的梦,以及当时那场蹊跷的大病,他不是没有猜测,这几年,慢慢地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她不说,他也就不提。
顾玉磬便不说话了。
他应该一直都是看透了的,只是不说罢了。
怪不得这几年,明明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明明他们夫妻恩爱有加,他却总是诸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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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萧湛初去上朝了,顾玉磬在御花园中闲散地漫步,这么走着间,她便听得人来回禀,说是黄贵妃没了。
她自是有些意外,这几年,黄贵妃一直被囚禁在宫中,她不至于锦衣玉食,但也不至于遭受什么虐待,这么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
当下便召了宫人过来,详细地询问,这才知道,黄贵妃竟在冷宫中无意中寻到了钩吻,也就是寻常说的断肠草,她得了后,便一直留着,藏了起来,自己磨成粉,如今攒够了量,今日她闹着要吃燕窝,燕窝金贵,哪里轮得着她吃,便有小太监出言嘲笑了几句,昔日高贵的黄贵妃,便是沦落到这个境地,却也受不住奚落,她悲愤之下,竟然就把那钩吻放在饭食中吃了。
顾玉磬听得,心念一动,详细地问了黄贵妃死去的情状,又命人取来了钩吻的药粉,仔细看了一番。
她便无奈地笑了。
也是天理昭张,报应不爽,上辈子自己就是死于这钩吻吧,如今重活一世,黄贵妃因为一盏燕窝,倒是用钩吻把自己毒死了。
冥冥之中,两世之间,总是有些牵连。
她自己呆呆在那里坐了一些时候,便命人回禀了萧湛初,又禀到了太皇太后处,之后便依礼安葬黄贵妃。
吩咐完之后,她到底是起身,想着过去御书房,去寻萧湛初。
上辈子那些事,她可以慢慢说给他听。
那些好的不好的,也许唯有这样,他才能知道,上辈子确实存在,但是这辈子已经没了,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辈子,他们可以携子之手,白首到老。
这是上一世的他耗尽了心血,熬白了满头发,才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