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糊涂之人,知晓就此事而言,陛下或是殿下的意见皆非关键,而关键则在于——谢公子的态度。”
谢不为心跳忽有一滞,不自觉越过萧照临的肩头望向了王盛。
王盛略有一笑,“我也自能体会谢公子对王氏之恶,可毕竟,这非长居江州的王氏子弟所为。”
“王都督也说了,并非对王蠡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又如何证明王都督自己及长居江州的王氏子弟也无此谋乱之心?”
谢不为终于有些忍不住,他迈出了半步,直面王盛而扬声出言。
王盛仍是笑着,“如谢公子所言,我无法自证,可却能弥补一二,让谢公子自行权衡。”
谢不为拧眉不展,又略有迟疑,微微抬眸与萧照临对视须臾,才低声应道:“愿闻其详。”
王盛敛了神色,目意陡然有些深邃,“谢公子应当知晓,即使王氏子弟不居其位,可并不代表不能使其之权,若是谢公子执意牵连王氏全族,我不敢言临阳会如何,但江州必定会有动乱。”
他言语一顿,神色也缓了缓,“但若是谢公子能明晰江州王氏子弟并无不臣之心,我便敢保江州将一直安稳下去,亦不会干预临阳之事,令殿下与谢公子徒增烦忧,且除此之外,琅琊王氏也不会再入临阳。”
语罢,他见谢不为久久不言,又扬唇笑了笑,唇上髭须也随风略有摇晃,“我也会命我那逆子与谢公子的长姐和离。”
此句才出,王盛略有一叹,“之姜这样的好女郎,本不该与我那逆子相合,如今改易错行,还盼为时未晚。”
谢令仪,字之姜。
谢不为这下猛然攥紧了手,又急忙开口反问道:“王都督所言为真?”
王盛颔首,“我已命人前往会稽带回我那逆子,和离书不日便可送呈谢府。”
即使身披厚厚的红狐裘,谢不为的胸膛也肉眼可见地起伏了几下,他再仰首看向萧照临,眸中闪烁不已,“殿下......”
其实,王盛前句只略有引起谢不为的动摇。
不过,谢不为也知晓,即使王氏子弟据江州而反,确实会造成诸多麻烦,但以如今中央之势,王氏之乱并不足以导致席卷全国的祸患,故也因此,谢不为并不打算退让。
然而,当王盛提及会让谢令仪与王衡和离之时,谢不为的私心终
究占了上风——他无法不在意关于谢令仪的一切。
因他明白,只要王衡有意拖累谢令仪,而不同意与谢令仪和离,那么,就算他和谢家能护谢令仪周全,但谢令仪的清名仍将毁于一旦。
无论是抛夫偷生还是罪臣之妻,都足以让世人及后人指摘,这是谢不为绝不愿看到的。
萧照临暗暗握紧了谢不为的手,再稍稍俯身贴在谢不为耳边,以只够他们二人所闻的声音道:
“王盛此言,亦会令陛下再无任何顾虑,也不会再生其他枝节,那我们便不如应下。”
谢不为如何不知萧照临的话纵使也有许多道理,但其实更多还是在为他的私心掩饰。
他双眼便有一热,眼尾也微微泛了红,双唇紧抿。
再开口,温热的气息顿时于他二人之间凝了一层薄薄的雾,略略遮住了他眼中的水光,“好。”
之后,谢不为和萧照临便与王盛作别,乘马车入了临阳城。
但在高耸的城门缓缓退于马车之后时,忽有狂风从远处的山巅呼啸而至,引得城内行人惊呼不断。
谢不为亦有所察,褰帘而望,只见方才还算澄澈的天空,此时竟已汇聚了大片大片的阴云,正逐渐一点一点地吞噬天光,天色便迅速暗了下来。
他心内莫名一慌,又不自觉向来时的城门看去,仅一墙之隔,城外的天空却依旧如碧。
就仿佛,这个城门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结界,将会带领他们通往一个——风雪交加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