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不为在现代是有学过马术的,倒也不是特意去学,而是谢女士当时正在准备一部武侠电影,需要谢女士掌握马术,而那时他正在暑假,谢女士就干脆让他陪着一起学了,也没有想过当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救公主,我也没想到上了马便会骑了。”谢不为随意搪塞道。
阿北显然信以为真,还有些崇拜凑近谢不为,咧着嘴笑道:“六郎你可真是聪明,方才也是的,看了一眼袖箭便会用了。”
外头还在下雨,空气实在黏湿,在车上谢不为浑身并不舒服,略略应付几句之后,便靠在锦榻上阖眼小憩。
等到了宫门,阿北叫醒谢不为,他才勉强好受了些。
谢不为跟随前来引路的小黄门,穿过道道宫门,大约行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含章殿。
甫入含章殿,便让谢不为有些惊讶。
() 这含章殿完全没有谢不为想象中皇后宫殿的华贵模样,反倒是朴素至极,无甚装饰便罢了,入眼正殿之中,竟摆放着一架织布机。
而织布机后正坐着一身穿素衣的老媪,头发花白,面上皱纹深陷,明明应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显得老态龙钟,生生像是年近花甲。
不过,即使此老媪正如寻常仆妇一般忙于丢梭推筘,可还是掩不住动作中的凌厉之势,仿佛并非经纬布匹,而是在纵横捭阖。
而这,便是如今代掌皇后玺印的袁大家。
谢不为款步来到织布机前,先行对着袁大家躬身施了一礼,“见过袁大家。”
但袁大家并未急着应答,而是将手中一段布匹织好卸下之后,才将目光从纺线间移出,落在了谢不为身上。
她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着谢不为,过了许久之后,才淡淡应了声:“坐。”
谢不为如言跪坐在了织布机前摆好的席榻上,隔着织布机上的经纬机扩,迎上了袁大家的打量的目光,并未任何怯却之意。
殿外的暗淡的天光有些沉沉,加之织布机上复杂构造的遮挡,谢不为并不能看清袁大家此时面上的神情,只能略微感觉到,袁大家对他似有满意之意。
但,究竟在满意什么?
袁大家默然许久,谢不为也未出声,殿内便陷入了一片奇怪的静谧之中,唯闻檐下细雨滴答之声。
蓦地,袁大家拿起了梭子,再次放在了纬线之上,麻线掸震,发出轻微的响,率先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我瞧着你倒不似传闻中荒唐。”
谢不为有些拿不准袁大家此话之意,只低低应了声。
袁大家复垂首,将经线放在另一头,双手翻飞,谢不为面前的机器开始“哐哐”作响,“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见你。”
谢不为看着袁大家熟练的织布动作,不卑不亢地答道:“是与永嘉公主相关。”
袁大家轻笑一声,“不错。”她陡然停下了动作,抬眸凝着谢不为,“我欲将永嘉公主出降你们陈郡谢氏,而你,便是现在最好的人选。”
谢不为稍有不解,眉头略动,但不等谢不为发问,袁大家便续道:“你并不需明白此中原因,你只需知道,只要你尚永嘉公主,仅凭汝南袁氏一族之势,明岁此时,你便可入凤池台掌三省权柄。”
她一顿,添道,“我保证,谢家五郎将远不及你。”
谢不为在此时莫名想起了昨晚谢席玉说的那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禁眉蹙成山,一种失去掌控前路的无力感猝然充斥心间,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就连语气都有些生硬,只勉强保持了礼仪。
“多谢袁大家抬爱,不为自知配不上永嘉公主,并不敢攀。”
袁大家像是没有注意到谢不为话中生硬一般,反而和蔼了面色,“你既愿以命救主,我自是相信你是个好孩子,能善待公主,至于其他的,便不需你来考虑,我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
谢不为不信袁大家听不出他并非自谦之语,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便干脆直言,“我不愿尚主,而公主亦不会愿意,还请袁大家收回美意。”
袁大家面色顿时一沉,“我召你前来并非征询你的意愿,到时公主明白我的苦心之后也自会同意。”
她语有一顿,似有威胁之意,“谢不为,我并不想将此事办得难看,你最好不要忤逆了我。”
谢不为向来吃软不吃硬,倒真的反诘一句,“若我还是不愿呢?”
袁大家轻扣了一下织机木梁,殿门应声从外而闭,暗淡的天光被绝在外,殿内登时彻底陷入昏暗。
“那就等你与公主的婚事定下,再出我这含章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