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份空白?的折子,狼毫上的墨水已经干了几次,却迟迟没?有?动笔。
而?他的身后,是喝了麻药睡得沉沉的宝儿,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经历了生死一线。方才?陆蒙险些动手,霍凌接到的命令也是不留活口,如今他能好好睡在这儿,多亏了手臂上的那块儿月芽儿玉佩——霍凌认得。
尤其是右下角的那处残缺,让他确定,那是一位故人的贴身之?物。
她已嫁为人妇多年,怎么会和太子遗腹子扯上关系?这其中巧合太多,霍凌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半分头绪。
一边是皇帝的密令,一边是故人之?物,这个小小的孩子成了个烫手山芋,霍凌留也不是,杀也不是,俊美的脸上满面凝重。
忽地,他长叹一口气,把狼毫笔搁在笔山,从怀里拿出那块月芽儿玉佩,轻轻摩挲着。
军中多年,北疆的风霜把他锤炼的刀剑不侵,但在看到这块玉佩时,他心脏猛然?一漏,年少的回忆骤然?浮现,依然?让他悸动。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当年她既没?有?选择他,他霍凌拿得起放得下,岂能因为一个女人浑浑噩噩,乱了方寸?他自请前?往北疆,娶妻生子,他以为自己早把她忘了,忘得彻底。
可如今,只?是一块玉佩,就让他心神恍惚,连皇帝的命令都犹豫了。
霍凌和宁锦婳的故事很简单,一言以蔽之?——有?缘无分。
两人初次相遇,是在霍府后花园.当初霍凌未接霍老将军的班之?前?,那可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打马赏花,一掷千金,没?有?人看好他,都觉得他坠了霍家的威名?。
霍老夫人急在心里,她想了个办法,自古有?云:成家立业。成家在立业之?前?,只?要?娶了妻,男人的心思自然?就回到正途。于是她广发请帖,举办赏花宴,名?曰赏花,实?则相看儿媳。
宁锦婳也收到了邀请,这种宴会心照不宣,大家是做什么的。她当时十五岁,少女怀春,一颗春心全扑在了陆寒霄身上,对霍家的纨绔实?在没?什么好感,但又碍于霍府的面子,不得不去。
于是,在诸位闺秀都对霍老夫人逢迎讨好的时候,她嫌无聊溜了出去。霍府的后花园很美,成簇成簇的海棠花盛开,她依在花丛中的一处石头上,翘着小腿,怡然?自得。
京都多繁华,霍凌年少轻狂,他还没?有?玩儿够,怎么甘心就这么娶妻生子。他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低眉顺目,端庄又无趣,若让他后半辈子对着这么一个人,还不如杀了他。
霍小公子一身锦衣华服,手持白?玉酒壶溜了出去,准备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喝点儿小酒,松快松快,恰好遇上躲清静的宁锦婳,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错愕。
鬼使神差地,霍凌竟举起手边的酒壶,“来一杯?”
“……”
宁锦婳当然?没?有?同意,霍凌混不吝,她可是个女子,不能跟他瞎闹。彼时两人都不知互相的身份,她不知他就是那个纨绔子,他不知她是娇蛮的宁家女,两人在海棠花后躲了一下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日暮西垂,宁锦婳拍拍裙子离开,她笑道:“好了,天色不早,我要?走啦。后会有?期。”
满天的霞光给她的脸上渡上一层瑰红,少女花容月貌,站在一簇簇海棠花海中,美得不似凡间人。
霍凌看得失神,俊朗的脸上竟微微发红。他收起一向的散漫,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请问姑娘是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千金?”
若是她的话……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