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截云山中唯有大长老级别以上之人才可踏入的绝密之处,也是截云山的掌门主宫。
季雪庭下了鹤车,抬头望了一眼牌匾上的“云宫”两字,然后便笑着同满脸愕然,显然还压根摸不着头脑的流羽长老说道:“掌门师兄应当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截云山如今山门大开,想来也是因为凡间有要事发生,流羽师侄日理万机,实在没必要留在这里陪我这个脱离凡俗之人,你自行离去便是,我带着我这两位同僚在云宫中等一等我师兄。”
他这话说得只差直接赶人了,若是还有别的选择,季雪庭当然不希望这般粗暴无礼。
可是,无目鬼的魂楔在云宫之中这件事情实在太出乎季雪庭的意料,让他也更无暇去顾忌太多,只想赶紧探明真相。
“可,可是——太师叔祖,云宫乃是截云山一派禁地,向来只有掌门和太师叔祖还有大长老才可踏入,无事绝不可擅闯。太师叔祖您不是他人,进云宫自然是理所当然,可这两位……”
流羽长老异常为难地看向了季雪庭身后两人。
“这两人都是天庭之人,怎么,连他们也不能踏入云宫?”季雪庭反问道。
“这两位可都是在天庭有名有姓的仙官。”
他补充了一句。
“可他们并非截云山之人。截云山山规规定,非截云山门徒,一旦违规,乃是……”
“杀无赦。”季雪庭替流羽长老说道,他揉着额角,面露无奈,“就这破规矩,当初师兄咬着笔杆子死活编不出来的时候还是我帮忙想的呢,谁知道几千年后竟然管到我自己头上来了。”
季雪庭嘀咕完,转头看了看天衢又看了看鲁仁,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为难,这样吧,我只带一个人进去,”他指了指天衢,“这一位乃是上仙之尊,玄穹之上,天帝金阙都去得,总
不至于连凡间宗门中的所谓禁地都去不得。况且他也不是外人,而是我的麾下一员。”
“啊?”
说完季雪庭又指了指鲁仁,道:“这一位乃是天庭通明殿第一书吏鲁仁鲁仙君,你若是不放心就让他在这里陪你好了。总之我师兄回来,万一要找你麻烦,我来担责就是了。”
说完不等流羽长老回答,他便一把拉住天衢的手直接往云宫内走去。
流羽长老面对这么一位太师叔祖本就气弱,如今见季雪庭已经退了一步,也不好真的拿那山规相逼,只得面露苦色,任由那两人走了进去。
其实在季雪庭看来,这座不给人进的所谓截云山重地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那位师兄向来品味低俗且狡诈奸猾,越是这种这也不给看,那也不给进,看似十分重要的地方,按照他师兄的脾气,里头就越是不可能有什么真正要紧的东西。
而云宫中也确实如同季雪庭猜想的那般,踏入门口结界之后,原本金碧辉煌看着唬人的云宫便倏然换了个模样。
一座破破烂烂的小院,一间茅草屋。
这才是它的真身。
季雪庭从怀中掏出装着吴青的魂瓶,解开了那鬼影封印,然后敲了敲魂瓶。
“吴青,这里是不是就是魂楔所在的地方?”他问。
吴青的声音立刻就传了出来:“是这里……季仙君,要不你放我出来吧,你若是不确定,我能帮你再算一算。”
季雪庭立刻回道:“抱歉,吴青小公子。这地方乃是我师兄设的禁地,我将你偷渡进来已是违背门规了,若是还让你出来,我师兄岂不是要打断我的腿?劳烦吴青小公子在魂瓶里安安分分分再待一会儿,至于那魂楔,我自会取来。”
说完他便重新封住了吴青五感。
封完之后,还总觉得不太踏实,又额外补了一道封印,这才把魂瓶重新放入怀中,打算推门进入茅草屋。
不过到了这一刻,季雪庭却忽然发现天衢上仙并未跟上。
“天衢上仙?”
他回头问道。
天衢这才像是忽然回神的模样。
“无事,我只是觉得云宫竟然是如此面目,有些出乎意料。”
天衢冲着季雪庭说道。
他看似正常,可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季雪庭之前随口说的那句“况且他也不是外人”。
明明早就告诫自己绝对不可再对季雪庭有什么非分之想,又过了那般为炉鼎为器皿的一夜,天衢本应心死才对,可季雪庭方才那句话,却又重新把天衢仙君那颗心从死地里拽了出来,握在拳中不轻不重地挤压着,叫天衢是舍不得,放不下,痛得很,又快乐得要命。
【阿雪说了,他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这是心魔在他心中的窃窃私语。
【可大家都说,越是随口说的话就越是真话】——这是另外一只心魔的。
…………
心魔们在天衢心中吵个不停,连带着被他挂在胸口以灵气滋养的那颗卵也开始微微发热。
天衢按住了自己胸口,一边努力念着静心凝神平复情绪的咒语,一边还要强装正常,同季雪庭搭话:“就连这门口菜地里的白菜,似乎也长得格调不凡,与凡菜不同。”
季雪庭沉默地瞥了菜地一眼:小白菜东倒西歪,已经快要被周围的野草活生生压死了。
这茅屋与小院,正是当年子虚老人与他和师兄一起生活的地方。
门口那半亩菜地,却是季雪庭亲手开垦的。
季雪庭看着菜地里茂盛的杂草和东倒西歪的白菜苗,心中一片清明,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恐怕几千年来师兄也没认真打理过这地方。
“天衢上仙,正事要紧。”
他冷冷说道,接着便懒得再管那人,径直推门,走进了茅屋之中。
然后他便看到,茅屋里那张垫了腿的八仙桌上,直接摆着他要找的东西——无目鬼的魂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