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张耀年做东。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反目。
不知不觉地,我又想起月光下那张脸。
古老的立钟敲响敲响,大约,已经要十点钟。
我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忽然听见咔嚓一声,伴随着火花一般亮过的闪光灯,我余光里一片亮白。
有个男孩站在我和李译十步开外,他穿着中学制服和小腿袜,脚踩皮鞋,一张下巴尖尖的脸躲在相机后面。
他刚刚用相机拍了我和李译。
李译招手,让他过来。
这男孩并没有惧色,坦然地来到了我和李译跟前。
他和李译确实是棋逢对手,他不经同意为我们拍照,李译未得许可,就抢过了他的相机。调出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后,李译竟没有立马删除,他看了几秒后,用眼神示意我。于是我也凑了过去。
布局很好,光线也不错,在红色的地毯与繁丽的墙纸映衬下,我和李译面对面站着,却错开了一点,我望别处,他也追着我的眼神望,于是两个人都转头,李译的手甚至还插在口袋里。不错的照片,假如照片中没有我,我甚至觉得这像是一张电影剧照。
李译半天也没有舍得删除,他对那男孩讲:“拍得再好,也不是你随便拍我们的原因。”
男孩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和他细眉细眼的样子反差很大,他说:“sorry啦,sorry啦,只系好景唔应该放弃嘅!”
李译一听就笑,这孩子虽然在装大人的腔调,却也不太可憎,他说:“我点知你会唔会靠这张相赚比赛花红?”
“我姓宋啦,”男孩做了个鬼脸。
我和李译相视一笑,姓宋,那确实要比姓李和姓于更富裕一点。原来他是宋家的小孩,怪不得可以端着相机到处跑。
“你哋畀我个地址,我将相洗出嚟,寄畀你哋,好唔好?”男孩十分热络,他看着我问。
还没等我回话,李译就开口,他说:“好啊,寄到警署就好啦,李sir于sir收。”
说到李sir于sir时,他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和我。
男孩皱了皱眉头,一把抢过相机,留下一句“痴线”便跑走了。我挽留的招手都还没有抬起来。
“喂!小鬼!跑那么快,一会儿你就会跌跤,记得把照片删掉!”李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我说:“一张照片而已,我们又不做卧底。”
李译说:“做卧底也没什么,有朝一日你的资料被清空,我就有一铁盒照片拿出来证明你从前确实是个警察。”
“我就知道你拍了我不止一张照片。”
某次演习,我中了一弹,倒地“身亡”,李译竟然偷偷拍下照片。
面对我的质问,李译回答得冠冕堂皇:“那不是偷拍,那是很有意义的留念。”
“我死得横七竖八,有什么意义?”
李译肃穆地说:“阿sir,无论生死,只要我们全力以赴,就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