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飞快扫了一眼周边环境。

她站在大门口, 正前方有三个大花坛，三四十米之后是五层的教学楼，上头写着六个大字：第二十八中学。

教学楼两边都有水泥路往后，但是都被灰色的烟雾挡住了, 看不到后头。

右手边是门房, 里外两间，左手边是车库。

顾棠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面前的人形物体上。

一般来说, 正常人的血液在5L左右, 失血超过20%就会有明显的症状，超过30%就会昏迷，如果救治不及时的话, 还会威胁生命。

然而对面这人身上血滴滴拉拉的，还有脚下翻腾得跟喷泉似的，别说30%了, 就是5L血都造不成这个效果。

“你不是活人？”顾棠问道。

对面那人反而松了口气, 身上的血液顿时消失无踪, 露出一张白嫩天真的脸来, “我叫水馨, 死的时候18岁, 高三学生, 你跟我过来。”

顾棠跟着她上了教学楼, 一直到了五楼。

一路上，顾棠留心观察, 一楼中间是大厅, 左右各有两扇小门通向后头, 依旧被灰雾笼罩, 什么都看不清。

一楼两边是办公室, 上了二楼才开始是教室，左右两座楼梯中间是两排三间的教室，两头各有四间办公室。

所以四层楼一共是24间教室，不过除了五楼北向中间的教室跟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剩下所有的房间都被灰雾笼罩。

这灰雾能完全隔绝灵气，用#你能看见灵气#看过去，依旧看不见里头。

顾棠被带到了高三（5）班的教室，里头坐着7个学生。

一见水馨带着顾棠进来就是一脸的惊喜，“这个不怕你吗？”

“这个合格了？”

所以她们找了不少人？

顾棠问道：“需要我做什么？许愿的人在哪里？”

“赵老师还在休息，我们先给你讲讲。”

“我们是被一个变态男人杀了的。”

“我们是高三住校生。”

“那天正好轮到赵老师看晚自习。”

“她本来能跑的，她非要回来！”

“结果好么，跟我们一起死了，后来我们就被主神看中，做了个这无限流的小世界。”

“一开始本来是C级的，但是第一次就遇见个狗男人，说能帮赵老师肚里的孩子成鬼胎，能让他见天日，能让他长大，结果根本不是！”

“那狗男人故意在任务完成的最后一刻抢了宝宝走了！”

“宝宝才四个月大，还不会说话呢！”

“没了这个孩子，我们一路从C级掉到了F级，现在只能接接新手任务了。”

“我们想请你帮我们升到B级，至少B级，只要升上去，那个狗男人来闯关，我们就能把宝宝抢回来了！”

“那个男人应该是B级的，不知道现在等级升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我们掉下来到现在才5个世界，他5个世界就能升A级？他要是这么强，就不会等到任务结束，系统保护下来才敢抢孩子了。”

“也有可能他有大公会呢？”

“那我们就要升到A级保险一点。”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8双期盼的眼神看着顾棠。

顾棠问道：“升级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要吓玩家，吓尿最好！”

“不能让玩家顺利完成任务！”

“要让玩家时时刻刻喊卧槽！”

“要把玩家耍得团团转！”

“世界观要完整！”

“任务线庞大！”

“还有，要让玩家消耗掉尽可能多的道

具！”

顾棠想起这一路的灰雾来，问道：“所以……被灰雾笼罩的地方是还没开放吗？”

班里8个学生哑口无言，半晌，有个男同学嘴硬道：“我们以前是C级的时候，学校门口一条街都是开放的，炸串可好吃了。”

水馨道：“据说A级以上的世界就是开放性世界了，听说还会有玩家故意滞留，不知道是真是假。”

顾棠眉头一皱，“所以玩家完不成任务，不会被抹杀？”

“倒也不是……”水馨想了想，道：“以前我们是C级世界的时候，基本上一批玩家进来之后，任务时间都在1~3个月，我们跟玩家的实力悬殊会越来越大的，他们要是三个月都完不成任务，我们可以直接把他们灭掉。”

“你看我们学校，现在加上赵老师一共就九个人，来一个外人很明显的吧，根本藏不起来。”

“但是如果他们实力超群，或者跟你们搞好关系，也有可能留下来？”

水馨想了想，点点头道：“嗯。”她说完，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赵老师应该醒了，我带你去见赵老师。”

顾棠又跟着她们到了走廊尽头的小办公室。

办公室里门口挂着高三教研组（1）的牌子，里头四张桌子，还有柜子沙发等物。

沙发上躺了个女人，就算用鬼的标准来说，她也过于苍白了，苍白到透明。

进到办公室，刚才还叽叽喳喳的鬼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不想打搅到躺在沙发上的老师。

顾棠的视线下移，看见她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淡淡的灵气，跟几个学生不一样，她的灵气一直在逸散。

这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下头有个不大不小的黑动，还有一根纯粹是灵气构成的脐带在空中飘着，源源不断的往外散发着灵气。

不仅如此，不知道哪里还有微弱的灵气回应，正在缓缓地往她体内回输，但是这个数量跟她散去的灵气千差万别。

她可能很快就要消散了。

“你来了？”躺在沙发上的老师睁开了眼睛，“我是赵兰，我是这里的老师。”

她伸手招呼顾棠，顾棠走到她身边，赵兰抓住了顾棠的手。

灵气一闪，手腕微微一凉，顾棠觉得自己好像多了种状态。

“试试。”赵兰没气也无力地说。

顾棠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灵气标记，轻轻一按，她变了样貌，跟躺在沙发上的赵老师一模一样。

非但如此，她还多了个身份。

【第28中高三（5）班班主任，英语老师，赵兰。】

【副本28中操控人。】

下头还有各种说明，以及一张28中的地图。

赵兰又透明了三分，她道：“我——我其实很矛盾的。”

“他骗了我的孩子去，想也知道不是让它做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充当打手，他们是肯定要抹去它的神智的，一旦没了神智，它也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了。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想它消失，而且这是因为我轻信他人——”

“不是，赵老师，那是我们第一个世界，我们哪里敌得过狡诈的玩家？”

赵兰虚弱地笑了笑，“所以我一直在呼唤它，我希望它能再坚持一下，但是它给我的回应也越来越微弱了，有可能那人炼化的力量加大，它坚持不了多久，也有可能那人见它不听话，打算换一种方式练它。不管怎么说，它是真的快要消失了。”

“一旦它消失，我也会消失。”

“这些学生们，把每次任务得到的点数全都换成了灵气用在我身上，保证我不会消散，如果不是这样，这个世界可能已经升级了。”

“但是同时，如果我跟孩子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也会消失，他们就会

作为孤魂野鬼加入别的世界，也会被当成对付玩家的马前卒，也许会消散，也许再也见不了面了。”

赵兰期盼地看着顾棠，“你明白吗？”

顾棠点了点头，总之就是个收支不平衡的死循环，但是打破这个循环的手段也很简单，那就是升级吓人手段，从玩家身上获得更多的点数，同时满足赵老师的日常消耗和升级所需。

但是速度也要快，不能让孩子跟赵老师断了联系。

赵老师说完这句话就又闭上了眼睛，不用让自己清醒，她身上的灵气消散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顾棠去掉了赵兰的外表伪装，又变成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她道：“我先看一看说明？”

话音刚落，广播响了，“新手玩家F834510535将于五分钟之后到达，请大家做好准备。”

九位数了，这个编号不知道是不是按照次序排的。

水馨道：“你先看看，你看一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其实F级副本很简单的，基本上就给给玩家展示一下，让他们有个基本概念，稍微吓唬吓唬人就行。”

28中现在开放的地方严格来说就三个，教学楼的一路到五楼的过道，高三（5）班的教室，还有一间小办公室，这么简单的场景，能安排的剧情也不多。

顾棠对照着赵兰留给她的Boss手册，站在五楼办公室里看着缓缓出现在大门外灰雾里头的新手玩家。

这手册极其简单，虽然挺厚，但是正儿八经的内容就4页。

F级副本：F级副本是新手世界，要求本土居民完成一段不低于10分钟的短剧，并鼓励玩家参与。

可以小幅度的给予玩家一定身体伤害，不得有造成致死性伤害。

本世界无屏蔽机制，正常对话双方均能听见。

F世界均为单人副本。

再下来一页，就是副本鬼怪了。刚才顾棠见过的那8个学生都在上头，标注了死因，等级跟基本技能，还有一张一寸免冠照片，笑得露出四颗小白牙那种。

就……跟这世界格格不入。

她目前手下这8个鬼，还是初级的F级鬼怪，除了大众认知里的一般技能，比方隐身漂浮幻觉等等，连隔空取物都做不到，最强大的能力大概就是学校范围内瞬移了。

再过去一页，记录的是他们这个副本的经历。

初生C，C、D、E这三个等级都只保持了一个副本，然后就到了F，这是他们F级别的第三个世界，前两个世界的平均得分是45点。

顾棠又翻了一页，这一页是排行榜，上头记录着F级副本的高分。

百分制，90分以上直接升级，80-89分三个世界升级，70-79分5个世界升级，60-69分10个世界升级，60分以下不升级。

顾棠敲了敲书皮，按照这个来看，至少他们这方是没有抹杀机制的，想必玩家那边也不会很严格？

看完这几页纸，顾棠又把视线移到楼下，F级新手玩家已经站在了大门口，跟6个学生隔门相对。

齐松有点不敢动。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梦里他答应了一个奇怪的存在，为了永生，为了数不清的能力跟好东西，他要努力通关世界，成为最强的人。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齐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扫了一眼任务提示。

【探索副本世界。注意：本世界为新手副本，淘汰率仅有0.32‰，请玩家仔细认真分析、认真接触、认真总结，为今后的高级世界做充足的准备。】

不得不说0.32‰的淘汰率的确是安慰了他，齐松伸手一推大门，从用铁链拴住的两扇门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我

、我是来学校参观的。”

“这里不欢迎活人。”站在最前头的水馨一边说，一边开始从身上喷血，癫狂得又笑又叫，“别进来，会死的！哈哈哈哈哈！”

她转身就校园里跑，但是跑了没两步，整个人就摔倒了，然后就再没爬起来，身下一大滩血涌开。

齐松吞了吞口水，手立即被人抓住了。

“啊——”他一声惊叫。

“跑！赶紧跑！它又来了！”张强死死抓着他的手，把他往教学楼上带，“上楼，上楼就安全了！”

前头有人抓着他，后头还有人推他，齐松猝不及防就这么跟着一起跑进了教学楼。

他长期不锻炼的，就是个日夜颠倒的肥宅，身体素质能有多好？从大门口跑到教学楼的40米，加上跑到二楼这点楼梯，他就已经喘不上来气了。

等到了三楼，前头的张强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冷冷看着齐松，“你为什么要喘气？”

齐松从答应梦里的奇怪存在之后，就再没见过正常的东西，到现在除了害怕，还有摸不到头脑的感觉，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因为……跑得太快了？”

“不对！”张强凶狠地道：“因为你是活人！所以你会喘气！我不是活人！我不会喘气。”

张强把他手一松，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撞在楼梯拐角，以一个活人绝对摆不出来的姿势倒在那里，不动了。

齐松的心咚咚咚跳着，他该往哪里躲？他该——

“活人在上头！”

楼下传来年轻稚嫩却又凶狠的声音，齐松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就又往楼上跑了，他原本想找个教室躲起来，但是推了几扇门都推不开，下头的人又在一层层的找他，他根本不敢多留，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上跑。

齐松几乎是拉着扶手硬生生把自己拖到五楼的，他终于看见了一扇打开的教室门。

他是想了，就这一扇门开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有猫腻，但是任务提示上也说了，淘汰率0.32‰，他只要不作死，绝对不会死的。

也就是说，他就算进去，至少要不从窗户跳下去，他肯定不会死。

齐松扶着墙，剧烈的心跳已经让他眼冒金星，手脚酸软了。

一进去教室，他就看见角落里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