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在家中时已经就是锦衣玉食,中省殿的那点恭敬和殷勤填不满她的丘壑野心。
她额头在隐隐作疼,在有殷红缓缓滑下时,高嫔终于意识到时瑾初用了多大的劲,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说到底,不论她有再大的野心,她也只不过刚及笄。
她敢算计时瑾初,敢借药假孕,其实都是觉得有倚仗。
她觉得姑母能护住她,觉得时瑾初再是忌惮高家,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但现在,高嫔望着时瑾初眼底的冷冽,她忽然不确定了。
人一旦失去冷静,心底所想就很容易被看清,所以,时瑾初一眼就看出高嫔在想什么。
仅凭她姓高,就敢有恃无恐?
这
天下到底是姓时还是姓高?
不得不承认,或许今日换一个人这么做,时瑾初都不会这么怒不可遏。
偏她姓高,她就得知道,高家越显赫,她就该越谨慎。
时瑾初脸上瞧不出一点怒意,甚至平静得有点过分,偏是这样,越让众人觉得风雨欲来。
“拖下去,赐白绫。”
他连她的罪名都懒得阐述,简单的三个字,就决定了高嫔的命运。
高嫔再维持不住冷静,她脸色变得惊恐:“皇上!”
时瑾初看都没看她,元宝不敢让高嫔再吵到皇上,连忙带着宫人要去将高嫔带下去,高嫔见众人过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被拖下去会面临什么,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拼命挣扎着,哭着喊:
“姑母!姑母!救救钰儿!钰儿知道错了!姑母——”
太后早被请离。
她再是哭喊求饶,声音也不会从合颐宫传到慈宁宫,没人救得了她。
被人按住手臂,往外拖出去的时候,高嫔终于后悔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入宫,否则,凭借她的身份,何愁不能一世顺遂无忧?
她的求饶声被殿外的日色吞没,被人捂住了嘴,殿内的人再也听不清。
但众人也都惊愕,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皇上的亲表妹。
常乐轩内满殿寂静,没人敢在这一刻发出声音,邰谙窈也是安静得一言不发,分明是午后,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她们却是觉得浑身冷意。
但这件事还未完,时瑾初平静道:
“凝香阁知情不报,所有人杖毙。”
高嫔一事了结,但还有谋害邰谙窈的真相没能查出,但她们都清楚,就算慎刑司再叫人畏惧,今日内也是得不到结果的。
邰谙窈心底清楚,如果今日一事真的是皇后所为,她也不能指望最终能查到皇后身上。
但谁知,时瑾初忽然转头看向皇后,皇后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瑾初直视她,语气不明道:
“后宫中一而再地发生这么多事,你身为后宫之主,难逃其咎。”
皇后起身,跪在时瑾初跟前,她一跪,众人也得跟着跪,满殿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皇后低头道:
“臣妾管理不当,请皇上责罚。”
时瑾初置若罔闻,他只对皇后道:
“谋害仪昭容一事,三日内还不能有结果,这管理六宫之权,朕会让别人接手。”
皇后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时瑾初。
她是第一位入东宫的侧妃,彼时时瑾初未娶正妃,东宫中馈就是她一手操持,许是因此,时瑾初登基后,也将她立为皇后,管理后宫的权利一直握在她手中。
时瑾初惯来嫌麻烦,也知晓她若没有威信很难管理后宫,从她入东宫至今有十年,时瑾初从未将她手中权利分出去过。
这是第一次。
皇后的心不断往下沉,袖子中的手帕也被她攥紧。
皇上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心底早有打算分权?
满殿的妃嫔都忍不住呼吸一重,谁都知道管权的重要性,惯来是低调的敬修容都偏头望了皇后一眼。
邰谙窈眸色也不由得轻闪。
不可否认,她也很难不对这点心动,有了管理六宫的权利,不说别的,这妃嫔之间的赏罚方是师出有名。
即便是管着这宫中最不重要的地方,也能方便安插人手。
就如同现在,六宫被皇后管着,谁也不知道偶尔擦肩而过的宫人会不会是皇后的人。
但是——
邰谙窈垂眸扫了眼尚未有起伏的腹部,她勉强按下了这个念头。
她本就体弱,怀着身孕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很难再分出去心神处理别的事情,她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皇后将众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尤其是敬修容朝她看来的那一眼,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片刻,她按住心底的情绪,俯身堪声:
“臣妾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