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那确实是坏了。

如果李来仪的判断错了的话那倒还好一些,误会一场搞清楚就好了，但是如果李来仪的判断没有错呢？

少年之间有点意气之争其实太正常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他们也都是从少年时期过来的人,别说是少年时期了，青年时期他们也试过意气之争。

但是因为意气之争而暗地里借意外伤人，或者说故意制造意外伤人的话，那么就不太正常了。

见李来仪和长孙无忌都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李世民故意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其实是不是有可能是我们误会了？杜荷可是克明的孩子,他有可能长成这样阴险的性子吗？辅机你说是吧？”

杜如晦的长子杜构早年袭父爵成为了莱国公,早早的就已经入朝为官了,不仅是长孙无忌他们和他打过交道,就连李世民也接触过他。

毕竟这是杜如晦的孩子,他们跟杜如晦一块打过江山,他英年早逝了，留下了孤儿寡母,他们自然得帮忙多照看点了。

正是因为李世民接触过杜构，所以才觉得杜如晦的孩子不错,在杜构的口中，他也了解到了他的弟弟杜荷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性子,他派人去打听,也确实是没有挑出杜荷有什么毛病。

更没有打听到他是表里不一的两面派。

长孙无忌可没有忘记李世民刚刚故意坑他一把的事，故意阴阳怪气地反问：“这时候不叫我忌无孙长了？”

原本李来仪是面无表情的,但是一听到她舅舅这么阴阳怪气,她忍不住哈哈一笑。

李世民顿时觉得自己君纲不振：“朕可是皇帝。”

“哦。”长孙无忌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阴阳怪气道，“这时候不叫我忌无孙长了？陛、下。”

“哈哈哈哈……”李来仪笑得更厉害了,事实证明不是只有女人才小心眼儿的，男人小心眼儿起来也是没谁了。

李世民都被长孙无忌的阴阳怪气给整笑了，伸手隔空点了点他，然后道：“我这是跟你们说正事儿呢。”

怎么？

他刚刚说的就是歪事儿吗？

长孙无忌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但是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跟李世民扯下去，他道：“陛下你忘了？克明是贞观四年去世的，那时候他家二小子才多大？”

虽然说杜如晦去世的时候，他的妻子还活着，但是那时候她身子骨也不算多好，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如此一来杜荷和底下一个更小的弟弟杜爱同可以说是被杜构一手带大的。

但是那时候的杜构才多大？虽然说父母去世后，长兄如父，但是让他像杜如晦带大他那样带大两个弟弟显然是不可能了，因为杜构也因为父母去世而焦头烂额的，但是好歹他是和妻子一块把两个弟弟拉扯长大了，没让他们夭折，也没让他们不学无术。

杜构的性子不错，他的妻子也是个宽厚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把两个小叔子照顾得那么好了。

虽然说城阳公主和杜荷成亲之后，他们不必跟杜构他们一块住，城阳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呢，但是平日里总得来往的是吧？逢年过节总得打交道吧？

所以如果有一个性情宽厚的妯娌，那么城阳公主的日子就能过得顺心许多。

可以说李世民帮城阳公主这个女儿挑杜荷这个未来驸马真的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事情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到最后竟然还看走眼了？

当然了，现在也不能说他真的是看走眼了，毕竟除了那次的事情之外，李来仪并没有再发现杜荷有什么不妥的，上次在马球场李来仪和衡山公主险些出事的时候，他也是跟李欣第一时间冲上来关心她们。

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就他和李欣两人离她们最近，但是离得近不一定要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对吧？

所以李来仪也公正的将这件事告诉了李世民他们，“总之我的想法是不要太急，就算耶耶你真的很满意杜荷，那也得再观察观察他，毕竟如意也不大不是吗？”

算起来距离大唐合法婚龄还差三岁呢，但是话又说回来，虽然大唐规定了女子的适婚年龄是十五岁，但是十二三岁就出嫁的小娘子也不少。

比如说长乐公主，又比如说魏王妃等等。

李来仪就想不明白了，家里是养不起女儿还是咋滴，那么早就把孩子嫁出去，也不怕她在外面受委屈？

小姑娘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太子他们阿姊的身份了，所以别说是城阳公主了，就算是比自己大那么多的长乐公主在她眼里也是她的妹妹。

长乐公主已经嫁人就算了，李来仪既没办法让时光倒流，也没办法让长乐公主先跟驸马长孙冲和离，重新再嫁一回。

但是城阳公主可还没有出嫁，底下还有更小的晋阳公主和衡山公主，更别提还有其他跟她不同母但是同父的妹妹们了，李来仪觉得怎么着她也得劝她耶耶别让那些妹妹们那么早出门。

“不止是如意，其他妹妹也一样，既然规定了十五岁是女子的适婚年纪，那么最少也得让剩下的妹妹们待到十五岁才出嫁吧？”李来仪总觉得女子太早出嫁没有什么好处，偏偏她阿娘也好，其他的姊妹也罢，大多数都是早早出嫁了。

“都说女儿家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是当姑娘家的时候了。”

“这话你听谁说的？”李世民问。

“想不起来了。”李来仪哪里知道是谁说的？反正她是觉得很有道理。

“来仪这话说得未尝没有道理。”长孙无忌心想，当年要不是没办法的话，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观音婢那么早出嫁。

他道，“要是有好人选的话，给如意她们定下来，婚期定在她们十五岁以后也未尝不可。”

李世民道：“就你们当阿姊的疼妹妹，当舅舅的疼外甥女，我一个当耶耶的不疼女儿呗。”

李来仪又笑了，她上前伸手挽住李世民的手道：“我们哪有这个意思啊耶耶？你别多想，谁不知道你最疼孩子？要不

然你也不会那么关心弟弟妹妹们的婚事对吧？”

“我知道，耶耶你是不是因为阿娘早早嫁给你了，你们经历过一段互相扶持，一块长大的时光，所以觉得小夫妻越早在一起，越容易培养感情？”

李来仪尝试摸清楚李世民的想法，“耶耶你和阿娘确实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呀。”

那时候李世民和文德皇后刚成亲没多久母亲太穆皇后就去世了，紧接着对文德皇后和长孙无忌如慈父般的舅父高士廉又因为受到好友兵部侍郎斛思政逃亡辽东一事连累而被贬外放。

可以说在他们大婚之后，两人都经历过一段艰难的时期，而李世民和文德皇后也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互相安慰，互相扶持，小两口的感情才得以急速升温。

至于李世民为什么在称帝后仍然爱重文德皇后？与她恩爱如初？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当年他在外浴血奋战的时候，多亏了文德皇后替他孝顺唐高祖，时常出入宫中和唐高祖的嫔妃们交好，尽可能的为李世民弥补他和唐高祖之间的嫌隙，才得以帮当时的秦王以及秦王府赢得宝贵的绝地反击的备战时间。

可以说李世民能够成功，也有文德皇后这位贤内助的功劳，但是文德皇后之所以能够成为李世民的贤内助不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在李世民为秦王府的前程殚精竭力的时候，文德皇后耗费了许多的心力，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早早就芳年早逝。

但是李世民和文德皇后的例子是不可复制的，至少他们的孩子是不可能复制的，所以李来仪觉得想让孩子跟他们的另外一半培养感情，倒也不必只逮着这么一个办法，婚前培养感情也不错啊。

李世民细细听来，也觉得李来仪说得有道理：“那如意她们的婚事就暂时先缓缓？”

“先缓缓吧。”李来仪点头道，“耶耶你自己也说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既然如此，那么怕什么呀？”

“咱们大唐人才济济，还怕给妹妹们选不到合适的驸马人选吗？”

“好。”李世民点点头，旋即又叮嘱李来仪，“今天的事情我们这里说这里散，杜荷那边的事情你就不必再管了，耶耶会再派人去查清楚的。”

李世民不是不知道城阳公主对李来仪这位“妹妹”有偏见，他想，要是让她知道她和杜荷的婚事受阻是因为李来仪的话，说不定更加影响她们姊妹俩的感情。

李来仪也好，城阳公主也罢，她们都是文德皇后生的，李世民自然希望她们姊妹和睦了。

小姑娘也听懂了李世民的意思，她也没有跟他犟，事实上对城阳公主这个妹妹吧，她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城阳公主并不知道自家耶耶在为她的婚事发愁，而她阿姊也在她这个人发愁，时间转眼就到了他们该出发前往昭陵的日子。

按理来说祭拜发妻/生母是家事，但是因为文德皇后不仅仅是李世民的妻子、李来仪等人的阿娘，同样也是大唐的国母，所以前往昭陵祭拜文德皇后不仅仅只有李来仪他们一大家子，还有不少

的文武百官。

对此，城阳公主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前往昭陵祭拜文德皇后了，但是让城阳公主感到意外的事这次随行前往昭陵的人员当中，竟然出现了杜荷（房遗爱等人）。

要说长孙湛他们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哪怕他们没有入朝为官，但是他们是文德皇后的侄子，一同前往祭拜姨母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是杜荷既不是文德皇后的侄子或者外甥，身上又没有官职，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如何不让城阳公主觉得意外？

但是很快的，城阳公主就想到了李世民之前跟她提起过杜荷，欲要为他们赐婚一事，她想，难不成她耶耶想要趁这个时候让她跟杜荷接触一下？

不怪城阳公主这么想，因为出发前往昭陵的时候，李世民就找她谈话了，倒没有说杜荷不好，或者要延迟她的婚事，只跟她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得慎重再慎重，又拿晋王和王姝的事情做例子，说他吸取了教训，这次给她选驸马一定会好好擦亮眼睛，不会再操之过急，要是杜荷不行的话及时换人，省得让城阳公主再步上晋王的后尘。

城阳公主这么一听，根本没有多想，只当晋王和王姝的婚事让他有了心理阴影，况且李世民这么费心思也是为了自己好，城阳公主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没有哪个小娘子不想嫁一个如意郎君的，城阳公主也不例外，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跟王姝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

李世民并不知道城阳公主误会了，他将杜荷和房遗爱他们都安排进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自己亲眼见见他们，亲自接触一番。

别人打听回来的消息有可能出错，但是他亲眼见到，亲自接触的，总不可能还看走眼了吧？

“要是还看走眼了呢？”李来仪好奇问道。

李世民：“……”

这倒霉孩子还真不会说话。

“你就盼着耶耶点好的吧。”李世民没好气地道。

李来仪笑了，她道：“我当然盼着耶耶好了，但是这种事情嘛，也不好说是吧？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呢？”

小姑娘并没有抓着这件事继续说，而是问起了房遗爱他们，“耶耶，杜荷是你之前给如意看好的，那房二他们呢？也是你给妹妹们瞧好的？”

李世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反问李来仪：“你跟玄龄家的二小子他们接触过，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像程俊他们我就接触过一两次，超过三次的也就只有房二杜荷他们了，你要问我的话，我也不好说。”李来仪表示，“除了杜荷之外，其他的人我倒没有乍一听就觉得不喜欢的。”

所以要是凭这个给妹妹们选驸马，李来仪觉得不靠谱。

“那就是说房二挺不错的？”李世民心想虽然来仪没夸他，但是也没说他哪儿不好的。

“看要给谁做驸马吧。”李来仪说，“你要是指给喜欢博学多才的

妹妹，那十有八九得完蛋。”

但是如果指给也喜欢动刀动枪的公主的话，那么说不定能成就一对佳偶。

“反正耶耶你看着办呗，你当爹还是我当爹呀？”李来仪觉得这件事也不是非得要她掺和，她起身道，“行了，你忙吧，我不打搅你了。”

说罢，小姑娘直接转身要下马车。

“什么不打搅我？分明是自己待不住了。”李世民跟一旁的张阿难道，“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孝顺父母呢？”

张阿难笑笑：“陛下，你也待不住了吧？”

李世民：“……”

张阿难道：“所以呀，这得父慈，女才孝。”

李世民：“……”

“阿难你哪边的？”李世民被气着了，他好歹是堂堂大唐皇帝吧？一点面子都不要的吗？

张阿难心想，他确实是他这边的，但是他说长平公主可以，他要是跟着搭茬的话他一个当爹的能乐意？

张阿难又不傻。

李来仪听到李世民和张阿难的对话了，因为她还没下马车呢，也知道李世民那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当下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两声。

李世民听到李来仪的笑声就更气了，结果小姑娘压根不给他找她算账的机会，将右手的尾指放在嘴边一吹，听到哨声的飞英立马就从不远处奔了过来。

李来仪不等马车停下来，直接就翻身跃上了飞英的马背，哒哒哒哒的跑起来了。

太子见状，骑着马就追到李来仪的身边来：“和父皇一块待在马车里没有骑着飞英跑有意思吧？”

李来仪冲着太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叫耶耶听到。”

要不然他指定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