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前,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企图强势地让我将她方才的叮嘱镌刻进身体里, 下半生围绕此事而进退。
穗欢去请太医了,桂珍姑姑也去小厨房盛药了。我站在门外,总觉得此刻,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也不该离去。于是,便只身一人守着。
廊下被风卷起的海棠飞花阵阵袭来。以前心情好时,我会觉得她们也算幸运,在生命最后一刻,可以恣意放荡地飞扬一次,自由且浪漫。可悲观时,我又忍不住认为她们好可怜,力量渺小到无力连枝,被无情且自我的风吹落,风让她去什么方向,飞多高,飞多远,从来由不得自己选择。
隐约能听到门内翁斐与太后的对话。太后的语气就像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认输。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是的,我败给了你,但你的生母确实也输给了我。
然后,又听太后声泪俱下地控诉温禾筠,说她清纯白莲外貌下如何如何虚伪狭隘,如何如何因嫉妒而先发动手伤害自己......我不知道翁斐听了太后的话之后,心中关于生母那完美无瑕的形象是否会产生动摇,但是,当复仇的信念偏执的渗入骨头的血髓时,谁是谁非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悬在心里二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下。余生,他可以自由轻松地喘息了。
王学英见翁斐不为所动,便用尽回光,痛斥起了翁斐对王家的残忍和不仁。那一句“好歹哀家也曾养育过你...”终于让翁斐忍不住嘲弄回怼,“母后这句话说得倒是十分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可若朕的生母安然健在,还轮得到你吗?你抚育朕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已,一个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弃的妇人,朕可断然不敢承她的恩勤。”
太后竦然一惊,她早知翁斐摸透了当年自己出嫁前与霍风暗结珠胎的丑闻,可是,这还是第一次被注重皇室颜面的翁斐拿到台面上来讲。
当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居高临下的帝王轻轻弯腰,在她耳边发出致命微笑,“母后啊,忘了跟你说了,逢春,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朕感谢你和王家扫除障碍,鼎力支持她成为朕的皇后。”
他用轻描淡写一句话重重地碾压着王学英内心最后的希望火苗。
王学英的五脏六腑如遭雷劈,呆滞不动的躯体内的脏器早在一瞬间就炸裂得血肉横飞了。她颤抖着发绀的唇齿,双目炯炯狰狞地盯着翁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故意骗哀家呢?你就是不想让哀家好过,想把哀家仅剩的希冀都摧毁!”
“呵呵,看来逢春伪装的很到位啊,让你连这一刻都对她深信不疑。”
“不,不可能!逢春与我曾滴血验亲,还曾与她父......总之,她不可能不是我的骨肉!”太后坚决捍卫这份母女关系,不愿让最后的胜算都破碎掉。
“所以说,这才是我们逢春的聪明之处啊。滴血认亲用到的每个碗她都提前做了手脚,如此有魄力,富贵险中求,连朕都望尘莫及。”翁斐大肆渲染着赞叹之情。
一瞬间,王学英胸闷气促,只觉得天旋地转,没一会儿爆破的血液从心肺蔓延,四肢百骸都在一寸一寸地瓦解。即将油尽灯枯的她再也撑不住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攥住翁斐的衣角,奄奄一息的,不死心地问他,“逢春....到底...是不是我的......”
“不是。”
再一次得到否定的答案的时候,太后终于死不瞑目,抱恨而亡。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