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人单纯,不像是有城府的...”我挽起翁韫的胳膊,接着朝游廊去。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不过,驸马与弄月往素里鲜少交集,怎么就纳她入府了?”
一想起这个,翁韫忿意犹在却无可奈何,只道,“逢春姐姐你也是知道的,京城就那么豆点儿大地方,隔三差五就有酒肴宴集,名目繁多。户部尚书家曾襄大公子与枢密院杨延泉之女杨姣姣成婚那日,宾客盈门,半个京城的权贵都去了。驸马当年才在京城落脚备考时就与曾襄称兄道弟的,岂有不去之理?偏偏这刘弄月在宴席上被酒水洒湿了胸口,曾家二小姐领她去客房换件干衣裳的功夫,驸马不胜酒力也被下人引去了同一间客房休息。这不,恰好就撞见了衣衫裸|露的她……”
我啧啧道,“原来还出了这等子事儿啊...”
“你说她一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被外男看了身子,又惊动了曾二小姐和家仆进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以后自然难论婚嫁了。见驸马只一个劲儿地赔礼谢罪,却没有要负责的意思,人倒好,也不逼他,默默回家了。只是……当晚就上吊了,得亏她丫鬟及时推门进来,救下了她。她爹得知此事后,第二日就登门了,想让驸马纳她为妾。都到这份上了,驸马又如何能推脱?哎,本公主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165章
我身后的木槿听了, 出声劝慰道,“公主也不必心里堵。好歹驸马爷纳弄月小姐入门,也是情非得已, 无奈之举。又不是跟弄月小姐看对了眼才要主动纳她。”
不料木槿如此一安慰, 翁韫反而愁眉更锁,难以展颜欢释。原来, 早在当初梅老大人的寿宴上,刘弄月丢了苏州檀香扇被木之涣捡到,温韫观察刘弄月那局促又温柔的眼神, 就直觉不大对。后来刘弄月三番五次无意出现在木之涣出席的场合, 两人就算没有对话交流, 但隔着人群亦会相视一笑了。尤其有一次木之涣与杜墨白等人为温珍袭外放践行,在京郊田庄设宴。好巧不巧刘弄月正与一群官家小姐们出城踏秋, 对着山涧流水弹了一曲《劝君酒》。短短两年,少女出落得更丰|满美丽了,身段纤柔, 一双素手对着琵琶轻弄慢捻, 在秋意渐浓的萧萧山暝中, 与一脉脉喧响红叶, 一淙淙清泉涧流,合奏出朱弦玉磬之音。在场之人饶是男子, 无一人不对她的高超琴技心生倾慕。木之涣这等文士, 本就是喜好风雅之人,品箫弄笛自不在话下。因此, 更对弄月生了三分好感。加之, 身旁郎君们皆对弄月赞叹不已, 甚至有流露喜欢的。出于男人的好胜心态, 联想到弄月看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矜持羞怯中透着盈盈秋波,又是差点结成姻缘的暧昧关系,木之涣难免有几分得意。经此以后,他对弄月的关注,也早不是当年踏雪湾时兴趣寥寥地忽视了。许多事情翁韫没有明说,但却看在眼底。当初木之涣虽在自己面前只字不提有纳妾的心思,可对刘禤上门说亲态度,却始终半推半就,丝毫拿不出往日处理旁的事务那种果决了。
听翁韫倒完酸醋愁怨的苦水,我不禁叹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一首《劝君酒》啊。友人践行惜别之时,应景弹唱,谁能不注意呢?”
“所以,逢春姐姐你现在听了这些事儿,也觉得她其实是有些小心思在身上的吧?一次是巧合,二次是偶然,那第三次便是刻意而为之。”翁韫说罢,又联想起自己进宫前发生的事儿,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刘弄月的木樨苑里就响起了《凤求凰》的琴音。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将琴代语,翘首盼郎,这是在呼唤木之涣去呢。思于此,她心中不免妒怨,“现在状元府里,恐怕早就琴瑟声声,曲顾周郎了。”
原先明澈晴好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儿。翁韫伸出脑袋,看了眼渐渐黯淡的天色,想甩掉烦心事儿,便道“还是京城的雪下得爽快,哪里像江南,忸怩得很。三两场飞絮落下来,就把人们给打发了。对了,要不咱们等雪停了,一起去趟踏雪湾吧。反正皇兄要去拜谒陵寝,也不在宫中陪你。等他出巡回来,恐怕漫山遍野的梅花都凋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