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韫知淑贵妃向来眼高慕势,只爱与位份显赫的人亲热往来,于是朝我无奈地笑了笑,又请我坐好,重新听起了戏。
今日这出《霓裳惊梦》,讲的是某朝公主与驸马、面首们之间爱恨纠缠的故事。台上刚巧唱到御上为公主赐婚,公主拒婚不从、打算和面首私奔的戏码,淑贵妃就笑道,“韫儿公主也该及笄了,又总爱往宫外跑,不如明年求皇上为你在京中置了个公主府得了。”
“有劳贵妃娘娘替本公主着想了。”翁韫略微不悦,“皇兄以及我母妃都疼爱挂念着我,怎舍得我未嫁人前就放我出宫住?我又不似前朝那些个放荡的公主,置了个公主府,就只为养一群面首寻欢作乐。”
“我看公主喜欢听《霓裳惊梦》,还以为你对这其中的自由心向往之呢。在公主府可一人独大,恣心所欲,多少后宫人都羡慕不来呢。”
“后宫人对此是否羡慕,本公主不知道,但我瞧贵妃娘娘啧啧称羡,似乎比我还想出宫去呢。不若我帮你向皇兄禀明,遂了你愿可好?”
我静默观戏,暗暗想这贵妃确实是个不好相与的。一时之间没太明白这两人的关系究竟是好是坏。若是关系不对付,贵妃来锦芸殿不是自讨没趣吗。若是关系不错,现在又为何要夹枪带棒的对话呢?
我是还不知道,这淑贵妃与繁昌公主本就是表姊妹的关系。翁韫的母亲皇太妃是淑贵妃的小姨。她们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吵闹拌嘴、唇齿相讥也不见得是真的交恶。这个些贵戚豪族串通一气,为求久盛不衰,最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了。尤其喜爱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与统治。如今,这对表姐妹花,不也因此亲上加亲了吗。
淑贵妃吃了瘪,闷哼了一声,便倚头继续听戏了。我这才敢放眼过去,悄然打量起了她的相貌身材。这艳冠六宫的淑贵妃,果然名不虚立。纤腰玉体,丰容盛鬋,尤其是那娇奢侈丽、懒散无聊的傲慢神态,就似一朵从不沾阳春水,从不知人间疾的富贵花。
那么天子翁斐……对淑贵妃会是何样的情愫呢?我不禁紧张地想,她伴少帝多年,又生得不错,而且声音娇婉,眼波流转间更有万种风情,翁斐……为她动过心吗?想到这儿,竟有些捻酸的醋意在我心间泛起。可我又有何资格喫醋呢?下臣之妻,婚书文契,身份已成定局,居然妄将无上荣华的淑贵妃视作情敌打量揣度,较瘦量肥......可是退一万步想,若我身份被揭穿,万不得已走投无路那一刻,皇上对我的这一点点没有戳破纸面的心意,未必不能是我的溺水浮木,救命稻草啊。我连身份都是假的,又何惧一纸婚书的拘缚呢?
刘清慰平素里待我甚好,可他接连两次对叶知秋的英雄壮举却叫我忐忑不安,怕他会将对我的爱意叛变倒戈,于是失了全然的信任,不敢全心托付他。现如今,我是不敢奢求什么白首不相离了,只盼还能做夫妻时,多些华蜜回忆吧。
此刻姿态慵懒,悠闲听戏的淑贵妃,并未意识到我平静无波的面容下各种涌现的心思。
我又联想起了上次在御苑时,因淑贵妃的愚弄使坏,害我在寒潮中苦等,又淋了狼狈的雨雪,回府后更是高烧不退,深陷汤烧火热。虽我总爱做出与人为善的样子,但那都是在人不犯我的前提下,为了塑造温良娴静的闺秀形象装模作样罢了。
底子里睚眦必报的我又怎会轻易咽下这口恶气?若我能一脚将她踩下,凌她、辱她、欺她,并让她想报复却无计可施、力不能支,才算大快我心。
听说这贵妃原名叫赵姝环,因皇上还是皇子时就入了潜邸,伺候的资历最久,所以目前在妃嫔里位份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