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然心情复杂,即使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们和大人一样,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他们并不是小豆丁,在他们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大人。
看着小崽子黑密睫毛下坚定的眼神还有紧抿的红唇,有一瞬间,他好像看见那张小脸张开了,变成成人的模样。
熊然不太会教孩子,不知道他说的话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管家出来了,于是只能闭嘴。
*
熊然像个守护神一样守护在小崽子的身边,而小崽子也很依赖他,只不过经过打架事件之后,他再也没有带熊然去过幼儿园、后来上了小学、初中,熊然更是连宋家家门都没怎么出过了。
小崽子经常问熊然白天一个神的时候无不无聊,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期待,仿佛熊然说无聊,他就要给管家撒蛮说自己不去上学,要在家里呆陪他了。
无聊吗?熊然也问自己,他经常一只熊坐在窗边,因为不能动,眼神所着处只有一片风景,但对于他来说,早经习惯了,他缠绵病榻多年,每天一睁眼,就是医院的天花板,耳边就是各种叹气和哭泣,至少现在耳边萦绕的是鸟叫声,已经好很多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穿那种死气苍白的病号服了,看着身上的彩虹毛衣,熊然仿佛能感受到阳光的味道。
他有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都是女佣小姐姐亲手缝的,并且每隔两天,他就可以洗一个香喷喷的澡,待遇非常好,但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床有点挤了。
小崽子抽条了,个子疯长,从小学毕业,上了初中的身高直逼一米八。
熊然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自己身上的衣服,从短袖换到毛衣,再从毛衣换到短袖,窗外的风景,也从春意盎然到大雪纷飞,再从秋高气爽到炎炎夏日。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春夏秋冬,一共九个轮回,他来到宋家,已经九年了。
这九年,仿佛是一眨眼,快的让熊然察觉不到,宋家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变,给他洗澡
() 的小姐姐是同一个,缝衣服的小哥哥也是同一个。
唯二变化的是老管家的鬓角又添了几丝霜白,和宋或雍卧室每两年一换的床具。
可无论宋或雍如何变化,熊然依旧叫他小崽子,因为他心理还是幼稚,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熊然。
比如现在,熊然坐在宋家的网球场的看台上,身上穿着熊仔版运动衣,头戴遮阳帽,看着前面球场上,两个健气身影一来一往,砰砰砰的打球,看着其中一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对面一个球扑空,中场休息,熊然老远看见那抹身影拎着网球拍往他这边走。
“宋或雍!你今天不能跑啊!我一定打赢你!”跟在后面的那个,皮肤比碳还黑,一说话,就是一口大白牙,两颗瞳孔灰重重的。
走在前面的少年不理他,离熊然越来越近,及膝的白色运动短裤下,是遒健的长腿,跳跃发力的时有浅浅的肌肉线条凸显,正常走动时,线条隐藏,只在跟腱处能隐隐感觉到勃发。
不过14岁,却已隐隐有了力量感。
他走到熊然面前,弯下身子去拿熊然怀里的水杯,熊然眼尖的看见一滴汗珠滴答的落在了他的经脉清晰的手背上,接着滑下去,消失在指节中。
“宋或雍,”黑皮小子挤过来:“你听见了没有,今天不许跑!”
少年不理他,三两下用毛巾擦干发上的汗珠,然后给熊然整了整太阳帽,将他抱了起来。
他顽劣,抱起来不够,还要将熊然举起来,看他的屁股,看有没有蹭到灰。
发现干干净净,唇角就上扬,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熊然不想理他,可还是经不住看他的眼睛。
和五岁时候不一样了,圆圆的轮廓有了深邃的迹象,只在眼尾尚余几分饱满,但所有的色彩不曾消退,肤色依旧白,眼仁黑的惊人,卧蚕的痣鲜红,同瞳孔里意气的光一样明亮。
“熊仔大人,”声音是竹子般的清新,只在尾音处听出一点软,是即将成年的最后一点奶。
他低声在熊然耳边道:“要下雨了,该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