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
安乘风遂正襟危坐,徐韶华这才缓声道:
“如今瑞阳县初建社学,想必周边一应条件皆不完善,正所谓衣食住行,民生大事,对于学子亦是如此。
可这些日子,我在先生的赠书中发现本朝对于社学的规定并不提供住宿,故而我以为在社学附近建设房屋,供给学子居住是一桩极好的买卖。”
“社学一开,想必十里八乡的学子都要前来,届时确实会有打量学子需要住宿之地,细水长流,不失为一法,可……”
安乘风说着,看了一眼徐韶华,道:
“贤侄可是还有什么不曾道来?”
徐韶华闻言,面上笑容加深了几分:
“叔父知我,此事,既可是生意,又可不是生意。社学路远,不可顾及所有学子,如若有人怜惜学子求学之难,在社学附近提供住处,只收取少量钱财……”
徐韶华没有继续说下去,安乘风却已经眼睛亮了起来:
“那他必定在学子中名声鹊起!”
那么,安乘风原本所担心的商贾身份也会因此被众人淡忘,假以时日,他安家的声名也会随之扭转。
甚至,除了瑞阳县的社学外,其他地方的社学呢?
所谓社学,可都是官府在平民百姓的孩子择优而录,如若他们他日高中,这亦是一份人情!
有当初献宝的人情在前面比这,安乘风无比清楚让那些官老爷欠自己一个人情,会有多大的好处!
安乘风一时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向徐韶华,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贤侄啊,今日我方知何为金玉良言!”
“叔父不必如此,此事我亦有私心。”
徐韶华微微一笑,随后看向徐远志:
“叔父此前重金相赠,家中长辈未经此事,故而日日不安,此事我以为叔父一定能做好,但方才听叔父所言,只怕手中资金不足,这方面我徐家可以解决,只盼叔父莫怪我借花献佛才是。”
徐韶华这话一出,徐远志整个人直接都懵了,华哥儿L这是要用安贤弟的银子来让安贤弟给他们家赚钱?
安贤弟若不是傻的,定然不会同意啊!
徐远志正要开口,安乘风却眼睛愈发亮了:
“早知贤侄算无遗策,未成想连这些也都算的清清楚楚,这事儿L我应了!
不过,此事亦有风险
,总不能让贤侄一家独担,我会想办法凑出一部分银子来!”
安乘风干劲十足的说着,徐韶华闻言勾了勾唇:
“那就依叔父所言,只不过,依我之见,此事还是要尽快准备才是。”
“今日我听县令大人的意思,是社学的选址已经确定了,明日我顺便前去打探一二。”
安乘风说完,用那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徐韶华,缓声道:
“此番送飞哥儿L入许氏学堂,或许是一桩错事,但飞哥儿L却也因此结识了贤侄,实乃一桩天大的幸事啊!”
随后,安乘风又拉着徐远志说了好一会儿L话,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直听的徐远志高兴的合不拢嘴。
等到一餐饭毕,安乘风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和徐家人别过,但随后他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又与徐远志定下明日登门拜访,一道前往灵明寺求一个好日子的约定。
告别了安乘风后,徐远志这才带着徐韶华和徐宥齐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但是鉴于徐韶华方才大手笔的花点心买银子的壮举,徐远志还是决定盯着点儿L。
徐韶华路过猪肉摊子的时候,冷不防想起当初文先生笑自己长不高的一幕,拉住了徐远志的袖子。
“爹,买那个。”
“馋肉啦?行,爹去买!”
徐远志听到儿L子说要买实用的,倒是乐颠颠的去了,但随后徐韶华却抿唇道:
“不是,是猪骨。”
徐远志:“……”
“那玩意儿L没个二两肉,谁没事儿L吃那个啊!”
徐韶华和徐远志讲道理:
“可是爹,据说喝骨头汤会长高。”
徐远志看了一眼幼子,琢磨了一下,好像这孩子是……有点不如别人高了,尤其是前些年还一直饿着。
这么一想,徐远志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心疼起来,随后直接冲过去将人家摊子上的猪骨直接包圆,又买了一串猪肉,随即口沫横飞的和摊主讲起价来。
不多时,徐远志乐呵呵的带着猪肉猪骨走了过来:
“走,咱继续逛!刚刚和那摊主废了好一通口舌,这才饶了我一文钱,要是你娘在这儿L,指定还能更便宜些!”
徐韶华闻言没有吱声,可是看着一旁爹捏着铜板一枚一枚数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学堂第一次得了奖赏时,爹高兴的大醉酩酊的一幕。
他隐约记得,娘说爹早些年读书也很厉害的,可如今看着,爹和那些清高自许的读书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华哥儿L,齐哥儿L,糖葫芦吃不吃?”
徐远志背着装着猪肉的筐子在糖葫芦垛子下,笑眯眯的回首问着。
“吃!”
徐韶华连忙抬脚跟上,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徐韶华吃到了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又酥又甜的炸油糕、清甜黏牙的麦芽糖……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回村的小道上。
徐远志今日不知为
何特别高兴(),与徐韶华说了许多的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是说着说着,徐远志看着原处的夕阳,叹了一口气:
“是爹没本事,给华哥儿L拖后腿了。”
徐韶华今日亦是心情极好,这会儿L口腔里还有那些零嘴甜蜜的滋味,他走的浑身发热,迎着傍晚的寒风,惬意的眯起了眼。
冷不丁听到徐远志这话,他不由睁开眼,偏头看去:
“爹为什么这么说?”
徐远志回看幼子,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华哥儿L,你这般聪慧,若不是投胎到爹这个无能之人膝下,哪怕是安贤弟……也一定造化匪浅,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徐远志缓缓低下头:
“若是如此,那本应在学子之中的好名声,便是华哥儿L你的了,也就不必……”
徐远志这一路看着都很高兴,可是这会儿L他看着那欲坠不坠的夕阳,心里的歉疚这才丝丝缕缕的蔓延出来,如同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紧紧勒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徐远志正在兀自悔恨愧疚之时,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我说爹你这一路想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儿L啊。可是,爹,需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需要名的,是安家,我们底子薄,为以后打算,求财即是。不过,您和大哥对于此道并不精通,让叔父前来打理,最为妥当。”
徐韶华说着,顿了一下,他双眸盛着落日余晖,仿佛带着璀璨光芒一般,可他的声音又是极轻:
“而且,我觉得咱们家真的很好,很好……”
……
安乘风不愧出身商贾之家,徐韶华只起了个头,他便已经将在县令处将此事所需的文书程序办的妥妥当当。
甚至连县令听了安乘风的话后,都不由得夸赞安乘风为“当世儒商”。
安乘风对此愈发欢喜,虽然还是商,可是前面那个儒字,已经将他们安家和寻常商贾之家彻彻底底的分开了。
为了学子们有一个清静的学习之所,社学被设于县衙不远处的空地之上。
这块空地,乃是前朝是一位藩王想要在此建设别院,特意留下的,可又因动乱最后不了了之。
等到本朝,朝廷财政一直空虚,那块空地便也一直空着,如今学政大人批了建社学之事后,县令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那里。
只不过,上面层层批下来的银子,只够建设社学以及之后教瑜、学子的日常开销,断没有多出一分一毫的。
这也是因为社学在大周已经逐渐遍布开的缘故。
但因为社学预备设在县城的缘故,县令都已经写了一整套减免学子入城人头税的文书准备提交时,安乘风来了。
随着安乘风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县令直接允诺安乘风可以购买一部分地皮用于建设学子舍。
有了官方文书,安乘风这段时间忙里忙外,召集人手,让学子舍和社学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落成!
如今正
() 值冬日,农闲之时,劳力丰富,两座建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建设成功。
社学落成当日,县令大人亲至,在一众喜庆的奏乐声中,县令大人笑呵呵的捋着胡子,说了不少勉励之言。
社学受辖于县衙,这会儿L县令大人别提多美了。
从今以后,若是这社学之中若是有有才之人,他这个县令也能跟着沾光了!
今日这个大日子,基本上瑞阳县里六十四个村子的百姓都蜂拥至县城来观礼。
徐韶华等人自然也不落俗套,只不过这一次记挂着人多,林亚宁特意让徐易平带二人前来。
不得不说,林亚宁颇有远见,徐易平眼看人海茫茫,直接双臂一个用力,将徐韶华和徐宥齐一边一个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大哥,你这是作甚?快放我下来!”
徐韶华冷不防坐在了徐易平的肩膀上,一时尴尬的脸都红了。
“咋样,能看清了不?听说今日县令大人要来,也不知道县令大人长的俊不俊?”
县令大人长的俊不俊的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会儿L那位县令大人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徐韶华对上县令看过来的目光,不尴不尬的笑了笑,在空中行了一个弟子礼,倒是惹的县令哈哈一笑。
不多时,衙役们前来维持秩序,让家中有适龄学子的百姓上前报名。
而徐易平方才便已经努力的挤到近前,一旁又有别的学子犹豫踌躇,不敢上前,于是徐易平直接第一个把徐韶华放下去,随后放了徐宥齐。
而徐韶华作为第一个进场的学子,当仁不让的受到了县令大人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