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修一旦面对着他,便恢复了往日斯文的模样,和和气气地笑道:“无事,多谢林师兄挂怀。”
林清昀这才放下心来,他们宗门护短的毛病一脉相承,不管缘由是非,总要先确认自家的弟子有无损伤。至于周煊廷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阿祁最受小师叔偏爱,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犯得着去抢凌霄宫的么?
然而不待他询问经过,耳边忽而炸起了声洪钟般的震喝:“是谁生了天大的胆子,敢与我凌霄宫弟子的弟子过不去?!”
周煊廷的师尊、凌霄宫&#3
0340;秦越长老到了。
周煊廷有人撑腰心中大定,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迫不及待道:“师尊,是他!”他直直指向沈祁修,“我那株九叶莲就是被他给抢了!”
九叶莲一事秦越再清楚不过,他当时得知周煊廷有望取回九叶莲,少不得扬眉吐气,对所有人好一通吹嘘自家弟子年少有为,不曾想后来因此狠狠地丢了个大脸。
他闻言,冷漠阴沉地走向沈祁修,元婴威压不由分说当头笼罩,一字一顿命令道:“把九叶莲交出来。”
林清昀生怕他以势压人,迫使沈祁修低头,幸而秦越比他的修为强不出很多,他咬着牙亦能为沈祁修撑一撑场面。
他闪身拦下了秦越,尽量好言相劝:“秦长老,这里头一定是有误会,我们太虚弟子断不会做出抢人东西这等下作之事。您不给我师弟分辩的机会,便如此咄咄逼人,实在很不妥当。”
秦越冷冰冰道:“林师侄,有没有误会我心中明白得很。你们这个弟子在芳菲渡抢了我徒儿的宝物,此事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一旁的沈祁修整理好衣衫,克制住心底的杀意,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仿佛正被逼迫着的人并不是他。
他不紧不慢道:“九叶莲天生灵根,本就无主,不存在抢或不抢。它既然到了我的手上,那便合该是我的缘法,秦长老,你说是这个道理么?”
林清昀听得一知半解,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阿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地讲出来,宗门自会给你做主。”
沈祁修解释道:“林师兄,我去年的时候在芳菲渡寻到一株九叶莲,而凌霄宫的人大概把它当成了自家的囊中私物,不满至宝被我得去,故而这般中伤于我。”
芳菲渡是修真界中的七大秘境之一,不属于任何门派,传闻那里的仙山内遍植着奇花异果,灵泉中蕴养着各色奇珍,每年去碰运气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凭本事拿到的东西就归谁所有,这几乎是修士间不成文的共识。
林清昀肃然对秦越道:“秦长老,倘若事实如此,我师弟何错之有?你们凌霄宫未免欺人太甚,理应为今日的闹剧向我师弟赔礼道歉。”
“他说如何便是如何?林师侄偏听偏信,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秦越不屑地低哼了一声,转向周煊廷问道,“煊廷,事实是这样吗?”
周煊廷索性颠倒黑白:“师尊,他撒谎。那九叶莲分明是我先拿到的,他硬生生从我手中抢了去。在场师兄弟均可为我作证。”
秦越慢慢点了点头,威压锁定在沈祁修身上:“你可有人证?”
沈祁修刻意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
他已经有了计较,算准这师徒俩的金丹足以助他突破元婴中期,同时想好了两全其美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不日就要对师尊动手,他正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师尊放松对他的警惕。现在凌霄宫的人自己把理由送到了跟前,他不好好把握,怎么对得起他们摆出的阵仗?
林清昀眼看双方各执一词,四周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的人越来越多,唯恐这样拖下去会坏了沈祁修的清誉。他不得不垂首对秦越恭敬地施了一礼:“秦长老,我这位师弟是扶月仙君的嫡传弟子,您如果认定他所言绝不可信,便请随我移步扶月峰,让扶
月仙君亲自出面给您一个交待。”
秦越昨日刚在座谈会上和许骄针锋相对吃了个闷亏,今日怨愤未消又得知他的弟子抢了自家弟子的机缘,心头焉能不恨。
周煊廷急吼吼地催促着他做主,沈祁修始终表现得问心无愧,他此时退一步,就好像是他怕了许骄似的,然而进一步,他又忌惮许骄百无禁忌的性情,非到万不得已不愿轻易招惹到他头上,是以沉默半晌,迟迟下不了决断。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下不了的决断,沈祁修利索地帮他下了。
只见这个俊美斯文的少年如同承受不住他散布的威压,脸色倏而在刹那间苍白如纸,林清昀甚至来不及稳稳地扶住他,他漆黑的瞳孔便急促收缩,然后紧闭上双眼,狠狠地吐出了口血来。
林清昀疑心是秦越暗中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抢上前失声唤道:“阿祁!你不要吓我!”
秦越顿时跟着林清昀一道懵了,表情简直错愕至极:“他这是怎么了?!”
林清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惊肉跳地去探沈祁修的经脉,转头朝一旁太虚剑宗的弟子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去叫人!”
一片乱糟糟的奔走声中,不知是谁扯着嗓门高呼了一句:
“——扶月仙君来了!!!”
世间在一霎间安静,沈祁修浓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的恶劣的笑容一闪即逝。
他悄悄把眼睛眯起一了条线,看见他的师尊,一袭不染俗尘的白衣,迈着急迫担忧的步伐。
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