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修回到家宴上不久,偌大的广场中便乱成了一团。
由远及近的脚步迈得张惶仓促,前来通报的弟子嗓音里夹杂着哭腔,几乎是不顾礼节地跌撞摔倒在了主位前方。
“掌门,出事了!”
元珩仙君心底一惊,强压着不悦道:“出了怎样的大事值得你慌成这样?站起来好好回话。”
林清昀的眼皮突突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猝然袭上心头,他蹭地起身,失声问道:“是不是小九——”
“俞师兄他被人杀害了,就在依兰城那边!”
他和那弟子的声音同时响起,立刻引得满座哗然。
若元珩仙君此时的表情是震怒难当,林清昀的表情便是痛心疾首了。
他根本无法维持掌门首徒应有的沉稳风范,双手死死地扣住桌角,竟抢在元珩仙君之前厉声喝道:“被人杀了?被谁?有没有找到尸首?!”
“尸首已经送回来了,就停在山门外面。”那名回话的弟子年纪不大,一想起自己刚刚看见可怕景象,顿时哭道:“林师兄,你不知道俞师兄他死得有多惨!”
林清昀面色青白,猛地一把抓起佩剑,匆匆向元珩仙君抱拳道:“师尊,我去看看小九!”
他甚至没有等到元珩仙君答允,就头也不回地闯了出去。元珩体谅这唯一的弟子和俞九感情甚笃,无意计较他的失态,只板着脸吩咐道:“七师弟随我一同过去,其余的人全部留在这里。”
他的目光沉沉地扫向人群:“家宴继续。”
萧眠应声离席,跟着元珩仙君一道走出广场,然而留下来的人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俞师兄被人杀了?他不是前几个月才刚迈入金丹境吗?”
“这好端端的,会是谁杀了他?”
“杀他的人是何种来路?居然连我太虚剑宗的弟子也敢动。”
“我方才瞧见,林师兄的脸色都发青了。”
“能不青吗。俞九说是掌门的徒弟,还不如说是林师兄的徒弟呢,林师兄可宝贝他了。”
“唉,大过年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眼看弟子们乱成了一锅粥,各峰首座互相交换了个凝重的眼神,有长老震声喝止道:“都坐下!”
“肃静!莫要喧哗!”
由于扶月仙君提前离场,苏蕴这个大师兄不得不代他前去约束扶月峰的弟子。沈祁修应和着贺白羽低声讨论了片刻,慢慢地捻起一颗灵果放进嘴里。
厉鬼替他收尾收得妥帖利落,每样工具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他不担心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表面冷眼欣赏着林清昀悲痛,思绪却依然沉浸在师尊绸缎一样柔软的发间。
这样分神让他本该有的快慰感大打了折扣,不过没关系,沈祁修现在并不在意。
他悄悄拿走了师尊用过赤金酒杯,品尝了杯中残酒的味道,然后珍惜地把杯子藏进怀里,沉甸甸贴在胸口的位置。
上千人参与的家宴是不会因为一个弟子的死而停止的,但到最后亦算是潦潦草草地结束了。
林清昀折返回来&
#30340;时眼眶红肿,强自硬撑着坐完了全程,散席擦肩而过之际,沈祁修开口唤住了他。
他那双黑亮的眼瞳闪着关切的光彩,诚挚地望着林清昀,问道:“林师兄,俞师兄他……怎么样?”
林清昀勉力摇了摇头,音色嘶哑,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开膛破腹,剜心取丹。小九的左手被齐腕斩了下来——”
他痛苦地回忆着师弟七窍流血、双目圆睁的惨烈死状,忍不住一阵阵地眩晕,顿了顿才能说得下去:“我竟不知,他如何惹来了这样的仇家!”
沈祁修瞳孔骤缩:“怎么会这样?!”
他大吃一惊过后,很快就回了神,重重地叹口气,温言宽慰林清昀道:“事已至此,师兄你要多顾惜自己的身体,千万别太难过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查明真相,给俞师兄报仇雪恨。”
林清昀失魂落魄地应着,点头与他告辞,沈祁修幽幽盯着他的背影,唇角逐渐浮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太虚剑宗的弟子在仙山附近惨遭杀害,这种情况从来也未曾发生过,更遑论这死去的弟子还是无定峰的人。
年关其乐融融的气氛陡然散去,宗门里最近要有的忙了。
沈祁修完全不管他们要忙些什么,一个人穿行过清净的竹林回到住所,给周围布下几层结界,以便祭出锁魂鼎,把嘭嘭拍着鼎身向他抗议的厉鬼放出来。
他的灵台今晚震荡得厉害,厉鬼在锁魂鼎里身不由己地跟着剧烈颠簸,颠得差一点儿就要吐了。
可惜它是一只鬼,趴在地上干呕了半天,什么东西都能没吐得出来。
厉鬼好不容易缓了缓,抬起头悲愤地看着沈祁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疯了不成?!”
往日沈祁修养着它亦防着它,它鲜少能感知到沈祁修的情绪起伏,但这次冲击过于激烈,它就是想不受到波及都不行。
沈祁修听它骂骂咧咧,也见不恼怒,反而认真地问道:“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