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揽星台上空雷鸣不息,气氛陷入紧张的僵持之中。
以“事发突然,有违切磋的初衷”为由,谢归远多番派遣化神期尊主强闯结界,妄图破坏沈祁修渡劫,救李京默逃脱困局,无一例外被许骄挡了回去。
揽星台封闭后,许骄便没走太远,索性驻留在结界周围,就近寻了处崖壁安营扎寨。
在此期间,他不曾松懈一刻,朝露也显现出狰狞本体,化作一条可吞日月的庞大虺蛇,须臾不离地伴随在他左右。
蛇首高昂,冷冰冰的银色竖瞳向下凝望,俯瞰着山峦树影中每寸细微的风吹草动,等待着向侵犯者发动攻击。
李京默生死未卜,凌霄宫会钻空子毁约是许骄预料当中的事,不过他非常明白,愈是修为精深的修士,与天道对抗的过程愈是难上加难。有这层阻力在,不管谢归远如何重视这个徒弟,他都不敢亲身试险、靠近能给他带来灭顶之危的雷池半步。
可惜谢归远本人不出手,单凭他派来的那些人,却过不了许骄这一关。
眼看屡屡协商未果,谢归远不得不放下仙尊的架子与元珩讲和,声称凌霄宫愿意放弃比试换李京默平安,但元珩一改往常的含蓄谦让,对他开出的条件置若罔闻。
日头逐渐西斜,又至霞光朦胧的黄昏时分,萧眠处理完琐碎宗务,和连钰锦一起重返揽星台时,就见到空旷寂寥的陡峭悬崖边,唯有许骄抱臂倚靠在嶙峋石壁上,疲倦地低垂着眼帘。
朝露跟连玉锦不熟悉,却是认得萧眠的,嘶嘶吐着蛇信歪了歪脑袋,跟萧眠友好地打招呼。
许骄和它神念相通,自然也知道朝露看见的人是谁,凤眸中乍现的一抹厉色便顷刻隐去,直起身体问道:“萧师兄,你和二师姐怎么有空来了?”
萧眠上下端详了小师弟几眼,伸手整理着许骄压根未染纤尘的衣襟,心疼地嗔怪道:“阿祁的雷劫指不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这么熬下去不是办法。掌门师兄嘱咐我们轮流来帮你盯着,让你回扶月峰养养精神。”
太虚剑宗人尽皆知,扶月仙君并未辟谷,亦不像寻常修士那样用打坐调息代替睡眠,他能不吃不喝不睡觉地守着一个人,仿佛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说实话,许骄这几天的确困得够呛,暗地里已经骂了便宜徒弟上百遍了,但他依然满不在乎地冲萧眠摇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无妨,此处不影响休息。阿祁渡完这场劫就要启程去忘川秘境,我这个做师尊的不能与他同去,总得多为他尽一尽心。”
萧眠抬眼望着朝露鳞甲森森的本体,便觉得自己劝了等于白劝,无奈地道:“阿祁是有大出息了,不枉费你如此栽培他。不过倒也稀奇得很,他为什么每次渡劫都那么蹊跷,事先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许骄当然不会拆穿沈祁修在打什么算盘,帮着徒弟找补道:“他曾和我说起过此事,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想到阿祁的境界居然能提升得这么快。”
萧眠长叹道:“那你可有的等了,元婴大圆满的尊主修真界里也就那么几个,渡过此劫谈何容易。阿祁这劫若是渡个三年五载,你莫非还要陪他守上三年五载么?”
幸好沈祁修没有真让自家师尊等得太久,只用了不到五日,他便从内打开了阵纹交织的结界。
阴霾消弭,星辰归位,他一脚迈出废墟的同时,首先寻觅的就是许骄的身影。
而李京默的道袍浸透血污,麒麟发冠被雷电劈得焦黑支离,奄奄一息地趴伏在他脚下。
谢归远闻讯赶来,见状立即上前堵住沈祁修的去路,寒着脸探了探李京默的脉搏。
“谢掌门,你不必惊慌,李师兄没有大碍。”
沈祁修朝谢归远略一拱手,腰都不弯一下,轻描淡写道,“他不愧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道修种子,只被天雷削落了一重境界而已,昏迷一段日子便会自行醒转。”
谢归远在对方语调里听出了浓浓的讥讽,却无暇此时和沈祁修算账,跟在凌霄仙尊背后的大批医修也一窝蜂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搀扶着李京默,搭脉的搭脉、喂灵丹的喂灵丹,唯恐他虚弱至极的生魂就此崩碎。
然而诊治之后,事实却真如沈祁修所言,李京默虽然神智不清,肋骨和经脉也断了几根,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沈祁修看他们忙活了一阵子,便侧目望向师尊,登时察觉到了许骄的异样。
他难掩关切道:“师尊的脸色怎么这样差,您昨日没睡好么?”
萧眠笑眯眯地晃了晃折扇,接口道:“还不全是为了你?你渡劫的时候,骄骄一直在为你护法,不分昼夜地守着你呢。”
在众位师长眼前,他不能和师尊做出过分亲昵的动作,沈祁修克制着抱一下对方的冲动,毕恭毕敬地道:“有劳师尊了。”
便宜徒弟说得好听,但许骄理都不想理他,只转身朝元珩道:“师兄,我有点乏了,其余的事还需烦请你来处置,我带阿祁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