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仙君许骄强催禁咒,和凌霄仙尊硬碰硬地死磕了一场,由于那天深夜观战的尊主不在少数,又恰逢各门各派齐聚太虚剑宗,这件事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众人热议的八卦,甚至还登上了修真界异闻月报的头条。
更令人拍案称奇的是,扶月仙君仅仅闭门养了七日的伤,就在养伤的过程中体悟天道轮转,修为再度精进,彻底化解了禁咒可怖的反噬之力。
他白衣胜雪、恣肆倨傲、坐着浮夸座驾招摇出行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同道扼腕哀叹,偷偷骂着悖谬荒唐。
不过这些话都是一致对外的说辞,连萧眠亦被蒙在鼓里,只有许骄和沈祁修两个人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洒满月色的窗前,沈祁修耐心跟他讲明了内情原委,理由找得相当充足,说自己的境界不配身怀重宝,更不想平白惹来觊觎注目,故而便谨慎低调,一直没有把保存九叶莲的隐私公诸于世。
许骄接受了徒弟的解释,但在打坐入定、被灵物抚平暗伤的间隙里,他听见沈祁修极喑哑地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大概以为他不会察觉,沈祁修第一次没有唤他师尊,也没有以弟子自称,而是沉声低喃道:“你永远都不要负我。”
短短几个字,许骄立刻就能听懂其中的含义,便宜徒弟缜密敏感,对他私下耍了手段清清楚楚,却冒着风险踏进了他准备的圈套。
沈祁修想跟他表达的是,你可以算计我,可以骗我,可以对我有所要求,也可以让我向你妥协俯首。我照着你的安排做了,但你……不要负了我心意。
巧了,许骄想拿到的并不是他的好处,正是他这份“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情出自愿。”
沈祁修的真心难得,他的真心一样难得,他们是虚伪的同类,唯有孤注一掷的交付和实实在在的奉献,才能勉强佐证几分动心动情的痕迹。
何况他现在对沈祁修的兴趣日益增长,回头再弄明白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考虑换种方式,在束之高阁的攻略徒弟计划表上多添一条了。
扶月峰解了禁令,开始允许自由出入,苏蕴带着贺白羽登门探望师尊之时,他们的师尊本人正躺在摇椅里,晒着太阳翻看最新一期的风月话本,抽空张口接一颗身边人投喂的葡萄。
而他们的沈师弟,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境天才,正用执剑杀伐的手拈起一颗葡萄,垂眼认认真真地剥葡萄皮。
他剥一颗,师尊就吃一颗,沈师弟还用帕子给师尊擦了擦唇角,彼此间的举止光明正大,仿佛谁也不觉得师徒关系亲密成这样很不对劲。
见他们俩来了,许骄悠闲地指了一下果盘,那果盘是水晶打磨雕琢的,飞花勾纹闪着透亮的光,平稳搁在沈祁修的膝盖上:“过来尝尝?”
苏蕴:“……”
贺白羽:“……”
沈祁修旋即起身与两位师兄见礼,苏蕴跟贺白羽旋即弯腰和师尊见礼,许骄点头示意大家都快坐下,随后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沉寂中,沈祁修再次将果盘推到苏蕴面前,苏蕴辟谷早远超十载,万万没料到因场面太过尴尬,居然在师尊这里破了一次戒。
贺白羽悄声对苏蕴传音:“大师兄,怎么咱们一来,师尊和沈师弟都别别扭扭的?”
苏蕴冷漠回道:“别扭的不是师尊和沈师弟,是你和我,我们俩就像是多余的一样。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贺白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便看见沈祁修又把果盘递给了他,冲他友好地笑道:“二师兄,你也尝一个。这是云羲山上的灵果,要比凡俗口味馥郁清甜,师尊一向很喜欢。”
沈祁修主动跟他说话,还对他笑得那么诚恳,放在从前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美事。然而今非昔比,互相已彻底不在一个层次,贺白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境界的威压,本能地有些发憷。
他小心翼翼道:“阿祁,你是什么时候出关的?外面没有一点消息,不少人暗中议论你的修为,我和大师兄都以为你还在引仙台闭关。”
师尊与谢归远交手的阵仗人尽皆知,四下流言如沸,此事沈祁修并不觉得忌讳,坦荡道:“想必师兄对我和凌霄宫的摩擦亦有耳闻,周煊廷死因未明,师尊便命我暂且避一避嫌,静待实情水落石出。我一切遵从师尊的意思。”
贺白羽忙附和道:“我就知道是凌霄宫的人存心栽赃嫁祸你,把捕风捉影的猜疑全往你头上扣。周煊廷死得蹊跷古怪,连仙尊也盘查不到凶手,又能与你何干?阿祁,清者自清,你别理会那群混蛋。”
他义愤填膺到一半,忽地想到师尊在近旁坐着,赶紧刹住嘴边骂人的话,将嗓门下降了八度:“那……那你不参加宗门大比了?依着你现在的修为,定能在比试里排在靠前的名次,忘川秘境内机遇重重,弃权多可惜啊。”
“掌门给了我跳过遴选的名额,让我直接参加末尾的决赛,不妨碍后续章程。”
沈祁修看了看正襟肃容的苏蕴,温声玩笑道:“只盼届时抽签应战的运气好一些,轻松蒙混过关,千万不要与大师兄对上。”
他姿态摆得礼貌谦逊,但跳过遴选的名额却是仅此一份的,太虚剑宗肯为他一改旧例,便足矣彰显罕见的重视。
双方的差距苏蕴心中了然,他拘谨地跟沈祁修客套了几句,惭愧道:“你天赋纵横,师兄望尘莫及。倘若你这次有幸摘了榜首,扶月峰一脉的弟子都会替你高兴。”
放养的徒弟也是徒弟,许骄听苏蕴说完来意,又看贺白羽在他眼皮底下坐如针毡,于是大大方方地送出了一堆法器剑诀,让他们拿着东西安稳走人。
“你们不必挂怀为师的事,各自回住所修炼去吧。平时如果有什么需求,或是碰上了什么难处,就尽管再向为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