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修元婴境的雷劫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但他应对的考验不止一重,心魔之劫正笼罩住他的神识,拖着他坠入无底深渊,誓要他与恶意贪欲一同沉沦。
走马灯一样的画面轮番更迭,第一帧是幼年家破,熊熊烈火中的青瓦小院化作飞灰;第二帧是流淌在指缝滚烫的鲜血,教他深刻铭记唯有杀戮足以反击伤害;第三帧是沧溟鬼蜮漂浮亡魂的暗河,阴森鬼物贴在他耳边桀桀低语……
沈祁修在第一帧画面里困囿了很久,随后便一路面无表情,冷漠地手起剑落。
他踩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尸骸,沿着虚妄一直走向终点,想看一看他这场心魔之劫究竟应在何处。
奇异的是,他只见到夜空繁华盛大的烟花,扶月小筑洁白净澈的莲池,以及隔着十丈软红、旖旎床帐,抬眸温柔凝望他的师尊。
师尊穿着单薄的雪色衣衫,眉目昳丽潋滟,脚踝上绑缚着一条沉重的锁链,轻声对他呢喃道:“阿祁,你要不要……留在这里陪我?”
沈祁修抬手撩开帐幔,偏头仔细端详对方漂亮的五官,眼底浓郁情意一分分地减退,变得嫌恶凉薄。
他似笑非笑道:“你就是我的心魔?”
那只心魔指尖把玩着一缕墨发,慵慵懒懒倾靠过来,贴在他胸口嗔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沈祁修简短地评价道:“拙劣。”
心魔却因他的话瞳孔一亮,眼神闪动着蛊惑的光彩:“你认为我拙劣,那我们一起去寻找你真正的心魔,如何?”
“去争抢、去占有、去禁锢、去毁坏——阿祁,你一早想这么做了,为什么左右徘徊,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呢?”
沈祁修饶有趣味地勾起唇角,仿佛考虑了片刻,以陈述的语气道:“可惜他是我的师尊。”
心魔笑吟吟地引诱道:“管他是谁?你能抢到,便是你的。”
沈祁修后退半步,俯视着对方和师尊相似的容貌,只觉得心魔竭力模仿的样子不堪入目,及不上师尊分毫。
碍眼得很,令他扫兴极了。
他沉默半晌,指了指心魔脚踝缠绕的锁链,突然道:“这条锁链不好。”
“什……什么意思?”
心魔被他冷不丁的挑剔给说得愣了一下:“这锁链哪里有问题吗?你——”
话音未毕,回应它的是贯透胸膛的长剑,炽霄剑戾气蒸腾,打断了它的疑惑,将它的躯体死死钉在床板上。
沈祁修一脸平淡,全然没有斩灭**的挣扎。他盯着心魔嘶吼消散的影子,遗憾地叹道:“这条锁链太粗太重了,会弄疼师尊的。所以,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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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在一个宁静的深夜缓缓开启,这一刻,沈祁修其实很期盼师尊站在引仙台外等他。
但辽阔天幕无星无月,玉石台阶另一端亦无师尊的踪影,小侍童二宝蹲坐在攀援成林的古木从中,正托腮打着瞌睡。
沈祁修上前叫醒对方,拍了拍他的脑袋:“二宝?”
二宝揉着惺忪睡眼抬头,一看见沈祁修就跳了起来:“哎呀沈师兄!你总算出关了,赶快跟我回玄度殿吧!仙君交代了,让你哪里也不准去!”
沈祁修闻言立即想起周煊廷的死,但此事他做得干干净净,不仅有不在场证明,还断了周煊廷的灵脉,摧毁了对方的识海,即便凌霄仙尊拘来生魂盘问,也问不出一个字的答案。
他皱眉疑道:“师尊命我禁足?他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
许骄寝殿的大门这几日始终紧闭,萧眠亲自帮他施针、给他服药,桩桩件件不肯假手于人,包括二宝都对殿内的情况一知半解。
他只能把他确定的消息告诉沈祁修:“沈师兄,不是命你禁足,而是仙君受伤了,扶月峰只许进不许出。”
二宝道,“你闭关那晚,仙君和凌霄仙尊动了手,回来好像吐了满屋子的血,可吓人了。现下灵隐仙君住在咱们那里,不准大家靠近扶月小筑。”
沈祁修脸色一暗,炽霄剑柄蓦地扣入掌心。他想不明白,谢归远是大乘境的修为,师尊怎会跟他动了手——而且当夜凌霄宫的人应该与掌门在一处才对,掌门没有阻拦师尊和谢归远的冲突吗?
萧眠又为什么住在扶月峰上,守着师尊不让人靠近?
他要问的话太多,率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师尊他……伤得很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