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培肥措施,所谓‘茬口倒顺,好比上粪’,实行轮作倒茬……协调土壤养分……深翻改土……粪肥……阳坡地应施猪粪、牛粪等凉性肥料,阴坡地、下湿地则用骡马粪等热性肥料……”
“低产土壤的改良途径……”
“杂交中子后代选择……”
“各粪肥施用方法……人粪肥分高……羊粪肥分浓……新鲜鸡粪对作物根部有害……牛粪该与磷矿粉(含磷的矿石,华夏五大磷矿分布地……)、马粪混合堆腐,可改良粘土……”
……
“农”这一部分,林稚水又是写了将近半个月,把脑子里的字全倒出来后,依然神采奕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星光的功效。
“乖乖……”阮小七沉默了许久,才忍不住吐出来:“这小子的脑袋瓜儿到底是怎么来的?居然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咱们梁山当年要是有这些,早拿了民心当新朝去了,还用得着去给皇帝老儿卖命。”
皇帝老儿秦一号早知道这人素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又一向对能人异士十分容忍,被人说“缺少恩德,心似虎狼”也能宽容地封对方为国尉,掌管全国的军队,此时听得阮小七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瞧着林稚水清瘦的背影,意味深长:“朕有些好奇,在他笔下,会如何发展秦朝了。”
阮小七本来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高岩上,听得这话,身子一歪,就想提醒林稚水,然而从脑子里联系了好几下都联系不上,对方沉迷写书,没注意他的连接。阮小七觉得,这可就怪不得他了,大不了以后林兄弟被秦始皇带十万兵马俑催稿,他划船带林兄弟从水路跑。
而皇帝老儿李二号简直见猎心喜,连说了好几下“此子大才”,看林稚水的眼神,比看到他媳妇儿还火辣,再一想自己如今也不是皇帝了,又不能将林稚水带进书里,脸色简直如丧考妣。
就连郭大侠也遗憾连连,“林兄弟怎么不是我们宋人呢?有林兄弟在,大金和蒙古又算的了什么?”
吴用感慨:“此界天子真是得天所钟,有林稚水降世,天命此子开百世啊。”
阮小七嚷嚷:“百世哪里够,必要开千世,万世,永世留名!”
太宗皇帝“啧”了一声,“差点忘了,那小子以后要当别人家的臣子。”
“他也配?”嬴政平静地诉说。谁也不会觉得他口中的“他”是林稚水。
李世民轻微地松了口气,“始皇早有妙计?”
毕竟他和林稚水也是荣辱系于一体了,林稚水去给别人当臣子,让人得知唐皇也在,这算个什么事儿?不成不成,得把这事灭在萌芽里。
“他是朕的学生,是朕亲手打造出来最锋利的那把剑,普天之下,谁配掌握?”
嬴政垂下眼睑,凝望着自己黑如渊水的长剑。
——除了他。
但是他的大秦已经不在了,又无意再建立一个大秦,就由着那柄剑高高悬于青玄之上,无人敢触其锋芒。
李世民心脏猛然紧缩。似乎是跃跃欲试般,提出一个
建议:“不如,我们教他怎么当皇帝?”
来啊!造反啊!这个他熟!门清儿!虽然他那个操作叫篡位,但是,四舍五入也差不了多少。
嬴政话也不说,直接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回应他。
李二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郭靖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没人出来说话,便发挥他憨直的本性,摸了摸脑袋,笑道:“林兄弟对荣华富贵不在意,他不想当皇帝。”
太宗惊讶:“还有人不想当皇帝?”
郭靖扳着手指数,“林兄弟以前说过,当皇帝没意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奏章批不完、朝会开不尽,全年无休,有什么大事,下罪己诏不说,还得花内库倒贴钱,谁当皇帝谁是傻逼。”
最后这句话一听就是林稚水的手笔,虽然他们不知道“傻逼”是什么,但是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始皇帝当场脸黑了,然后,口无遮拦的小子就被踢了尊臀,兔子似地蹿开。
太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果然还是个孩子。”
真的当上过高位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放弃的。就像让你当过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捧着你哄着你,忽然被一贬到底,成为七品芝麻官,以前看不上眼的,都要点头哈腰,谁能受得了?只有少年人才意气飞扬,敢于轻贱王侯,自信天下何处不能去。
但是,挺好的。
昔日太宗,今日天策上将望着红衣少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不当皇帝也不错。”
话匣子打开了,李世民便多说了两句,“朕当日那么快出现,也不仅仅是想要吓他,更多的是,他写朕驰骋疆场的模样,朕……很喜欢。”
那是全书最张扬肆意的情节,秦王只身纵马去城下诱敌,银甲黑马,笑得狂傲,“吾秦王也,谁敢上前!”尽管史书上有记载过那段,可由林稚水写出来,却不仅仅是复述。
李世民忍不住想,如果是林稚水,恐怕他也会狂妄地冲过去,来一句:“林稚水在此,有本事就放箭过来!”
这样眼睛有光的少年,就不该推到官场去,那里是最腥臭的屠宰场,将里面的人肚皮破开,全都是漆黑的墨水,一个个坏得流油。哪怕是他,当上皇帝后都得学会妥协和忍让,不似以前当将军时,想杀就杀,想冲就冲,看谁不爽,一马槊挑过去,放在旗杆上挂三天,多么快活。
李世民又是感慨,又是欣慰:“这是‘立言’,他有了这本书,纵是不入官场,皇帝也得敬他三分,不然就等着天下人戳他脊梁骨吧。”
“我这主家啊,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包公笑了笑,偏头看过去,月色如水,照亮了少年奋笔疾书时,坚毅而沉静的侧脸,“他只是想到了,就去做了。”
林稚水又想到了不少东西,他此刻万分庆幸自己涉猎之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稚水也不记得自己写了多久,他只知道那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已有许久不曾换姿势了,笔下的东西越来越厚,他甚至没想过这些东西是不是该他记下来,该他动的,反正在这个文字至上的世界,只要他写下来了,在天道那边就算是过了明路,强如始皇帝,当年焚书时,也不敢把书籍真的烧完,基本上是抄录了一份底稿藏在咸阳宫中,这才玩了一把焚书坑儒。当今,同样不敢冒此大不韪。
至于他……大不了就带着妹妹跑路嘛,敢拦路的,十万兵马俑教他们做人!
林稚水揉了揉肩膀,吹了吹最后一张纸上的墨,热切得像在看价值连城的宝玉。
少年歪头想了想,在扉页上,提笔写了一句话。
我们都还年轻,我们将来一定在这世界为着人类谋幸福。
——《雷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