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间, 兵器、甲胄、粮草等,差不多已得了一半。
照邬世南的意思,原本想已经打算开始募兵。
可惜邬家虽然在北疆地位不低, 在百姓当中也颇有号召力,偏偏天虎山的兄弟们就是不买他的账。
不管邬世南怎么劝说,虎子都只有一句话——我们老大还没回来, 什么事情都免谈!
再多说几句, 虎子就带着兄弟们抄家伙了。
于是邬世南只得无奈地下山了。
姜雍容失笑。
别说邬世南了,即便是她已经顶着“大嫂”的名头,若不是当初让虎子他们签下了文书,她也拿那帮死脑筋没办法——他们只认风长天一个人。
走进院门的时候姜雍容的脚步顿住。
风长天还以为她的腿疼, 下意识想把她抱起来,然后才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厢房门口。
私塾多了不少弟子, 院子里的空房全改成了书房, 还有些学生或是家在城外不方便上下学,或是家中无人照管, 便辟了一间厢房拿来给孩子们睡。
这个时辰孩子们刚刚吃完晚饭,正排着队回房梳洗,还玩上一会儿便要睡觉了。
而领着这群孩子的人身形单薄, 面容清秀,赫然是傅静姝。
“姜夫子!”
孩子们当中, 元元第一个发现了姜雍容, 立即飞奔过来。
剩下的孩子们也不甘落后,只有几个年纪小的,大约是这两个月才来的, 并不认得姜雍容, 好奇地站在傅静姝身边张望。
两个月对于孩子们来说显然是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 大家像是两年没见过姜雍容一样,元元张开双臂冲上来,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这个危险动作半路就给风长天制止了,他单手拎起了元元:“姜夫子腿疼,不能抱。”
姜雍容微微讶然。
她教书虽说不上多严厉,但一向丁是丁卯是卯,背不出书默不出字或是调皮捣蛋,一定要是挨戒尺的,因此私塾里的孩子对她是又敬又畏,并不敢过分亲近。
像“扑到怀里抱抱”这种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孩子们立即望向姜雍容手里的拐杖,七嘴八舌地问姜雍容是怎么回事,听说是从马上摔下来,元元道:“为什么不要让风爷教您呢?风爷的马术是天下第一的!”
“对对对!”
所有孩子都出声附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风长天,里面满满的全部都是羡慕和崇拜。他们围在风长天身边,连珠介问道:“我爷爷说从来没有马跑得那么快过,风爷是一百年里最快的!”
另一个道:“胡说,明明是两百年里!”
那个道:“你怎么知道两百年的事?你爷爷能活两百年?”
这个道:“你爷爷又没有一百岁,还不是知道一百年!”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要吵起来。
其它的人也在旁边各帮各的腔,一时间闹喳喳半条街都听得见。
昏黄的灯光,孩子们的吵闹声,韩妈和李妈系着围裙拎着热水过来……是看到这一切,姜雍容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回来了。
回家了。
“孩子们,该梳洗了。”
傅静姝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但孩子们如奉纶音,立即乖乖回到她身边。
临走的时候,元元悄悄告诉姜雍容,“夫子,我的林檎树结果子了,一共结了十一个!最大的那两个,一个给娘,一个给夫子!”
姜雍容微笑:“好,那我等着了。”
元元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同伴们回房去,韩妈和李妈进去照看他们。
姜雍容拄着拐杖走过去。
傅静姝看着她,淡淡道:“回来了?”
“嗯。”姜雍容道,“多谢你,辛苦了。”
“我并不是为了帮你,只不过闲着无事罢了。”傅静姝说着,视线落在她的拐杖上,“这腿以后还能好么?”
邬世南开口:“小姝。”这是想提醒傅静姝客气些。
姜雍容其实并不介意,答道:“大夫说好好将养,再得一个来月应该就无事了。”
傅静姝点点头,脸上仍是淡淡的:“你既然回来了,我便可以走了。”
邬世南道:“小姝,自从留在这里教书,你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就算是姜姑娘回来了,私塾也依然缺夫子。再说,大战在即,姜姑娘恐怕也没有太多时间花在私塾,若是你能留下帮忙,岂非两全其美?”
“邬大哥,这里可不是邬家,你并非主人,做什么要代主人留客?”傅静姝说着便往外走,“我教够了,这便回去。我的衣裳物什明日再来取。”
“静姝,我需要你。若你能留下来帮我,我不单十分感激,还会很高兴。”姜雍容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不怕你见笑,当初在京城初见,其实我便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傅静姝站住脚。
夏夜的晚风清凉,拂动她的发丝衣襟。
京城初见……
那是好多年前了,她第一次被哥哥接到京城。
在那个日日筵席夜夜笙歌的地方,永远有赴不完的席,永远有吃不完的宴,永远有见不完的人。
她开始还觉得新鲜,后面很快便腻烦了。因为那些拉着她的手装亲热的女孩子,无一不是想从她嘴里打探出哥哥的喜好。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便是姜雍容。
她其实只见过她一次。
在辉煌奢华的席面上,每一道都穷极了厨子的巧思与天地间的珍味,明明年纪和她也差不多大,那个人却坐在首席,有着天仙般的容貌,以及与容貌十分相衬的衣衫打扮,脸上一直带着一丝笑意,那笑意雍容而清雅,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倒像是个见惯了风浪的贵妇人。
——少年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