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是苏安的杀青宴。
杀青宴那天晚上,喝醉的苏安抱着幽采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苏安抹着眼泪哽咽道:“采啊,要是播出来我演得太差被骂怎么办?”
幽采安慰他:“没事,苏哥你现在被骂,以后你就能被夸进步大了。”
正在伤感的苏安一哽,悻悻然嘀咕道:“那我还是觉得我拍得还行啊……”
杀青宴那晚不少人同幽采告别,那些人都是跟幽采新交的朋友,是很相熟的剧组工作人员,年纪轻,平日爱说笑,经常给他赛饼干塞矿泉水,闲着没事的时候拉着他嗑瓜子聊八卦。
幽采一一同他们告别,宴会上不少人同他拥抱,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有机会再见。
幽采同这些人拥抱的时候,嗅到了一股很神奇的味道。
他把这种味道称为“人味”。
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好像跟花一样,每种花有每种花的味道,很独特。
不止是味道有很多,人类还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例如章年和苏安,明明苏安之前私底下还同章年闹得鸡飞狗跳,苏安杀青宴的时候,章年人在忙着录制综艺,但却托人送了花过来。
一段关系链接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断开也似乎很简单。
觥筹交错的杀青宴结束,人声鼎沸后只剩下残羹冷炙,幽采扶着有些喝醉的苏安在包厢休息,再抬头看的时候,包厢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
苏安摁了摁有些昏沉的头,喝了一口水,看幽采站在圆桌前发呆,叫了他一声。
幽采回过神来,看着靠在椅子上的苏安笑着问他:“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仿古中式吊灯下,幽采眼睫渡上一层浅浅的光,目光掠过空荡荡的圆桌,想了想慢慢道:“我在想,我跟剧组里的奇哥他们还会再见面吗?”
苏安伸了个懒腰道:“干这行的,跟着剧组东奔西跑,要是再想碰到一块合作,估计是挺难的。”
幽采哦了一声,慢慢地想着很有可能以后都不会见到了。
毕竟人类的寿命太短。
鲤鱼精为了跃龙门,闭关都是三五年起步,有时为了寻求机缘,几十年没有音信也是常态。
他低头,鼻翼轻动,有点想记住刚才同那些人类拥抱时身上的味道,但是只过了这么一会,他便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凌晨,送完苏安回家的幽采回到自己的家里,窗台上的向日葵已经睡着,但他还是放轻了动作,轻轻地关上门。
他蹲在电视柜前,想要从一排排的花盆里挑选今晚自己住的花盆,但是挑选了好久也没挑出来。
幽采打了个电话给裴曜。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椅子推动和脚步的声响停顿后是裴曜语气很轻地问他:“怎么了?”
幽采蹲在地上,对着电视柜前的一排排花盆小声说:“我不知道今晚要睡哪里,我挑了好久也没挑出来。
”
他自言自语道:“以前我一下就能选出我想睡的盆……”
裴曜在电话那头听了一会道:“是睡不着吗?”
幽采:“好像是。”
他声音有些低落道:“裴曜,苏哥说我在剧组认识的那些人以后可能很难见到了。”
幽采从未体会过关系断开的感觉。
山野里的花花草草,可能今年春天没开,但明年春天也就开了,若是今年春天和明天春天都不开,那种子定然是随着风随着河流飘到了某一处地方,生根发芽生长。
即使它们离得幽采再远,再随心所欲地落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幽采在心底始终能够感知到那些生命在生根发芽,那些植物似乎生来就同他有着纤丝万缕的联系,能够让他时刻感应。
但是人类不一样。
幽采现在已经快不记得最后拥抱他的女生身上属于人类的味道是什么样子了。
他无法像感知植物一样感知那些人的存在,他们之前的关系似乎从那个杀青宴结束的那一刻开始正式断开。
幽采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感觉,他想了好久,才感觉出来心里有点闷闷的。
裴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嗓音又低又轻道:“幽采,有时候人跟人的缘分并不会很深。比如你跟苏安,你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到了后面又成为了工作的伙伴,所以你们的缘分很深。”
“但是有一些人属于萍水相逢,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你们相遇后相处,但是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分开。”
幽采沉默。
裴曜:“虽然有人经常说缘分这东西都是上天注定,但是有时候也看人为。如果你很觉得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以后也可以将他们约出来吃饭聊天。”
电话里只剩下呼吸的声响。
裴曜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幽采闷闷的呢喃。
他喃喃地说:“还好你跟他们不一样。”
裴曜怔然了片刻,抿了出了个笑,声音很轻道:“对,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跟幽采之间的羁绊那么深,感情那么好,自然不是不能轻易割舍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