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砂金的运气是真的能让星羡慕到死。
雾青有时候会想:星好像还没有加上砂金的联系方式,还没有看到那句个性签名。
如果看到了那个“长期接代抽业务”的签名,她到底是会先羡慕嫉妒到扭曲变形,还是会先去抢占一个长期代抽名额?
其他人的锤子抡得飞起。
要么是已经将需要攀登的山石当成了和阿哈玩偶一样的泄愤工具;要么是开始认为技巧是没用的,在这个该死的竞技挑战里面要的就是大力出奇迹。
相比之下他的动作是真的优雅——雾青反省了下自己,觉得从一个黄金桶的身上看出优雅这两个字的自己大概也确实是没救了。
确实是有些技巧的,而且运气好到能够确保他每一次都卡在了最方便的点上。
动作行云流水得就像是练过似的——雾青做为一只看桶爬山不吃力的折纸小鸟,啾啾地感慨:“你们公司的员工是不是在入职第一年的时候都要去参观琥珀王的亚空障壁,然后学习琥珀王的抡锤技巧?”
砂金:“原来我还有这么一段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履历啊。”
雾青:“原来这就是信仰存护的公司员工吗?你们的信仰真是令我敬佩。”
“彼此彼此,和就连做的第一款游戏都是表现巡猎星神——仙舟管祂叫什么?是帝弓司命么?”
雾青:“嗯,对,你对仙舟文化也挺了解的。”
砂金:“毕竟在罗浮短暂工作过一段时间,况且仙舟一直以来都是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
砂金续上自己先前没说完的话:“相比起第一款游戏就做了帝弓司命弯弓入战局,一箭尽诛丰饶民的巡猎信徒,我觉得我尚且有所不足。”
说话间,他已经爬上一处颇为平稳、视野也非常好的高地。
因为并没有什么一定要争强第一的攀比心,况且因为足够好的运气,他这个后出发的已然赶超了整个大部队,做到了一骑绝尘遥遥领先,于是砂金决定在此处停歇一会儿,顺便——
看看下面那些仍然在失手、仍然在掉落、仍然如同泥头车一样将自己身下的桶一起带回老家的桶们都在怎样挣扎。
就,还真的挺愉快的。
大概人类的悲喜从来都未曾相通,听到一些桶正在大声地自我安慰说“爬这座山要的就是平和的心态和稳健的操作,如果急了就去殴打阿哈玩偶出气”,以及在攻克一处凸起的、相对难爬的山岩的时候不停给自己下心理暗示“我上来了我上来了我上来了”时,砂金觉得自己大概是在笑的。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现在的他甚至没有嘴。
……提出大家全都变成垃圾桶人这个设定的到底是雾青还是花火?又或者是另外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这一次闹出的动静要是被人发在了星网上,怕是会直接让王下一桶这个形象风靡整个银河……不,应该说是肯定会。
从梦泡中回到现实之后,
可以给下属派发一个相关的任务,毕竟这一波热度不吃白不吃,既然是雾青制造出来的爆点那么被他拿走也没什么不对。()
商量一下分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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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现实后——嗯,说起来,我从梦泡中醒来之后,是不是仍然会在黄金的时刻?那就和先前的游戏策划案一样,在老地方谈吧,关于王下一桶后续在星网上的宣传营销,以及IP打造。”
他话音刚落,下方就传出一声颇具穿透力的“啊”,那声音,中气十足、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尾音拖长得足够绕梁三日而不绝。
砂金看都没看。
“哦,又一个。”
听声音像是刚才在那边给自己打气,说“要平和的心态和稳健的操作”的那个桶。
雾青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折纸小鸟的形态,也已经习惯了站在别人的盖子上头,她现在并没有要从垃圾桶盖上下来的意思。
她抓着盖沿叽叽喳喳,远程指挥着那些正在往上攀登的桶:“敲在那个桶的盖子上——把锤子抡那边!对对对就是现在!哎呀,要我说,这些桶是真的还没玩明白这游戏的真谛——要我肯定会选择坑队友嘛。”
她的乐子人属性愈发明显了。
但是,那些跌落的垃圾桶中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一边抱怨着就算在梦中梦里也获得不了解脱,随后将垃圾袋从桶中抓了出来扔在地上,选择离开这场梦境;更多的则是一边大叫着一边继续。
砂金知道这是为什么:人类在遇到挫折之后,如果这困难看起来非常简单,让他们产生了这是我的失误造成的挫折,那么他们多半会选择重来一次。
越是挫折,先前投进去的时间越多,就越是不想放弃,越是想要重来。
不管怎么说,有了先前的经验之后,那些桶确实是在挫折中一点一点朝着更高的高度攀登着的。
尤其是,他能够看到很多人对着阿哈玩偶挥拳。
确实呢,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这样发泄性的行为可不多见。
他能够感觉到——因为埃维金人确实是天生所谓的“交际花”,在姣好的面容之外他们也拥有很不错的情商、能够细致地体会到旁人的情感——下方那些人或许仍然是烦躁的、是迫切需要在阿哈玩偶上发泄情绪的,但是这些负面情感确实是已经从心底浮到了表面上来,或许再多揍几个阿哈玩偶就能发泄得差不多。
“哎呀,我记得黑天鹅,那位忆者曾经说过,匹诺康尼的美梦正在崩解,外部原因暂且不论,内部原因便是因为有很多人在所谓的美梦中逐渐坏死。用同谐力量构建出来的梦境,然而这股力量的内部却并没有家族表面上所说的那样团结,你说,你帮这些人舒缓压力、让他们能够在当前的位置上坚持更久的行为,是不是在帮助家族排除隐患?”
雾青觉得自己再怎么听都不会习惯:那么好听的美人音从王下一桶里面发出来……纵然这是她的锅。
雾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去问家族要辛苦费吗?我也觉得!”
() 家族的美梦正在崩解,虽然不知道家族准备用怎样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家族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表面上绝对会是那场谐乐大典。
雾青不知道家族打算用什么原理来维护美梦,但他们一定很有自信,毕竟在将银河中的各方势力邀请入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若是不能消除隐患就绝对会被公司围攻的不成功便成仁的状态中。
而不管他们最终会用怎样的手段埋藏起美梦中的危险,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
匹诺康尼的十二个时刻中,那些维护起了美梦但自己本身并不快乐的人大概不会获得什么好的结局。
“你在设计这些梦泡的内容时,是否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啊,那当然啦,毕竟初心就是让人获得快乐嘛。我跟你讲,匹诺康尼正统其实在我身上——一个让人获得放松、愉快、美梦的星球,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能把进行奢侈品消费的游戏都给复刻出来。”
雾青低声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家族,至少不太喜欢他们的概念。”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游戏创造出来,是为了让人在其中获得快乐之后,能够以更好的状态回归到现实中来。
《这个恋爱是非谈不可吗》——获得了自信、获得了更挑剔的恋爱眼光之后,用更自信的姿态在现实中将自己变成和游戏中一样成功的“主角”;
《精灵世界》——多少人为了精灵,头一次开始仔细观察身边的世界、看到这个世界的角落、体会到这里也有美好的呢?
那些在现实中或许受限于金钱而无法享受一些放松娱乐活动的人,可以在游戏中体验到这些,然后怀揣着“我将来可以在现实中体验到这些”的想法,平和着心态去继续新的拼搏;
《美梦镇》——美梦镇就更不用多说,雾青上次造访雅利洛六号的下城区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逐渐融化了坚冰的土地上开垦,就像是在美梦镇中做的那样,一些地火成员自发地按照游戏中的配置组建起了狩猎队,去往逐渐恢复生机的野外寻找可以驯化成为家畜的动物……
但是家族的美梦……它更像是压榨一部分人,让一些人成为被安置在机械上的齿轮,在不停息地转动的指令之下做着重复的运动,以驱动一台美梦机器继续运转的工具。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里是没有代价、没有痛苦,只有安逸和享乐的美梦;但是对于另一部分的人来说呢?
甚至于,哪怕是对于那些觉得美梦中没有代价没有痛苦的人来说,他们会在一开始的享乐之后逐渐在美梦中失去做任何事的想法、失去所有的目标和目的。
这和游戏不一样:游戏是有目标的,是要达成什么的,哪怕是自由的全息游戏,那也有人为了风景、有人为了剧情,有人为了PVP,有人为了图鉴,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匹诺康尼,却是一个会让人逐渐在沉沦中逐渐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但……人毕竟
不是工具,也不是一块没有思考的拼图。
不管是逐渐变得空洞,只能靠着苏乐达糖浆继续刺激自己的那些;还是为了梦境和家族奉献自己一切的那些,他们都将零碎地掉落下来,连带着整个拼图变成无法复原的样子。
所以,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要做这种先增压再解压的游戏的——她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混战,王下一桶们的吃鸡游戏就好了,整太多也没那个必要。
但是随后黑天鹅给她讲了一些事情……她就改了主意。
雾青没将这段说出口。
毕竟对于家族来说,这些梦泡其实也算是他们掌控着的力量——家族制造出来的东西,就算被修改了,本质上开启这扇大门的钥匙也仍然握在家族手中不是吗?
*
匹诺康尼位于阿斯德纳星系上,忆质喷泄的大孔洞上,巨量的、磅礴的忆质在这里填补虚空,成为肉眼无法窥见的深海。
忆者穿行在海洋中,她带回来自十二个时辰的纵情声色,以及声色之下那低低的、被抹杀的哀哭、嘶吼、尖叫。
她从那位自称“黄泉”的美丽游侠小姐脑中获知了这些记忆,黑天鹅说,然后她又在不同的时刻中穿行,用她并无实际形体的手指触碰那些人的灵魂,从而攫取他们体内的情感。
她穿行过黎明的时刻,在【早霞工厂】中看见一位工匠托举起手中的成品,那是一件奇思妙想到甚至光怪陆离的商品,放在黄金的时刻的玻璃柜台中,一定能够配上一串长长的数字做为它的价格标签,然而,正如仙舟的那句诗文“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他对这件珍品的拥有便只在最开始的短暂片刻,这件商品上甚至不会写上他的名字以纪念他的贡献。
她感觉到了渴望、艳羡、以及藏在更深处的不甘,但这只是短暂,工匠很快放下了这些情感,重新低头开始了制作,黑天鹅触碰那记忆中的人,只觉得对方当真如同一枚金属齿轮一样冰冷,平静。
她穿行过烫金的时刻,透过黄泉的双眼看到堆满山的金币纸币,以及账户上成串的零。
她触碰那些皮皮西人的眉心,看到的却是除了数字和金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空虚。
黑天鹅甚至往一个皮皮西人的脑袋里面注入了一点“有人在捏你的绒球”的念头,而那些本应该对此反应剧烈的皮皮西人却什么回应都没能给出。
……
她看到黄泉接触到了异常的音符。
她毕竟是个穿行在梦境之中,却又看起来和梦境格格不入的人,所以那些“音符”对她伸出了手。
她试图去管这些事情,但是,她提供的帮助到最后也没能真正改变那些人所痛苦的环境;黄泉思考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否太过弱小,至少,无法与整个匹诺康尼以及站在它背后的家族向抗衡。
毕竟,家族并不是没有令使。
但是她向家族提出帮助这些人的要求时,家族虽然答应了下来,提供给他们的却是压制他们心中强烈的愿望,强行让他们冷静下
来的糖浆。
那东西到底是帮助,还是一味饮鸩止渴的毒药?
所有人都在自己、家人、朋友……整个梦境的环境的影响下,变成了家族需要他们变成的样子,而逐梦客,那些享受着梦境的人,也在逐渐向着提款机与除了享受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肉囊转变。
黑天鹅在讲完这些之后,露出了唏嘘的表情:“我不知道,为何我的同僚们,那些共同效力于流光忆庭的伙伴们在来到匹诺康尼,将这里调查得彻彻底底、每一个角落都盘摸过后,却什么都没做。”
黑天鹅轻声道:“或许,我也不能做什么——如果我只有一个人,那我的力量,大概也就只能像是家族为那些人提供的糖浆饮料一样,帮他们删除掉一些痛苦的记忆吧。”
在这件事上忆者帮不了忙,被删除的过去仍然是存在的过去;被修改的情绪迟早会因为周围环境的毫无变化而重新回到原本的样子。
治标不治本能有什么用呢?除了让原本就埋得很深的创口上继续被覆盖上沉闷的污泥,让痼疾继续发酵,直到会造成死伤的地步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
雾青曾经想过匹诺康尼的水很深,但是她从来都没想过家族中会如此藏污纳垢。
家族在宇宙中的风评从来都还挺不错的,至少和财大气粗,黑料也和财气一样厚的星际和平公司相比是这样的。
而且仙舟上接受的教育也说,家族虔诚地信仰着同谐星神希佩,在他们的愿景中,宇宙中无尽的文明终将亲如手足、团结一致;家族中的每一个人,虽然出身不同、血脉不同,但他们确实亲密无间的家人,组成世界上最为和睦的家庭。
这样的势力一看就很光明伟大,他们从不对外发动战争,也从不主动挑衅,平和且包容,不会歧视任何一个人,这难道不是应该被评选为银河年度暖心势力第一名的派系吗?
“家族的信念确实伟大,”黑天鹅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安抚她的心弦,“亲爱的,如果家族能够坚持行走在他们最初的信念上,那我想,匹诺康尼也就不会面临如今这样的局面:即将崩溃、难再维系。”
黑天鹅:“我感觉得到,你想要做些什么,对吗?我能够感觉到,你信仰着复仇的巡猎,却更像是巡海游侠一样执着于善良公义;你与丰饶民甚至药师为敌,却并不反对丰饶的命途,只是你认为肉身的痼疾不难医治,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创口却需要有远见的医者前去抚慰——亲爱的,你想要为他们带去欢愉,那便做去吧。”
她笑得非常温柔,一时间甚至让雾青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匹诺康尼、不是在全息游戏内联机着商量应该如何制造一场献给阿哈的表演与献祭从而换取令使的权能;而是她要成为某种光辉的先驱,而黑天鹅正在说“你的操守是如此高尚,我与你同行”。
黑天鹅:“虽然来到这里的人各怀心思,但是至少有一点,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所有人的本质都不坏,至少在这一件事上,你想要做成什么,没有谁会阻拦你,甚至还会成为你的助力。”
黑天鹅:“我知道,你暂时能够给出的方案,也只是一个在短时间内有效的方案,但我同样相信,你已经开始在心里思考,要如何让正常的感情回到那些已经被压抑得快要变成无意识的工具一样的可怜人的胸膛之中。”()
雾青此时非常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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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和家族大概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她的联机梦泡虽然给家族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这次“意外”确实令家族从实际上获得了利益。
于是,家族直到现在都并未降下一名令使来结束这场甚至有些荒唐的热闹。
*
“在想些什么?出神了那么久?”
砂金的声音把雾青从沉思中拉回来。
折纸小鸟的眼睛和人类的眼睛不一样,折纸小鸟的眼睛里面只有一颗白色的高光,而倘若这枚高光消失,那要么是颓丧难过到了一定程度,要么就是在出神思考。
很好分辨。
雾青:“啊,是这样的,我在想,其实让家族来经营匹诺康尼,不如让欢愉来经营匹诺康尼——准确来说,只要乐子人一声令下,我觉得我就可以替代家族在此地的同谐令使成为新的梦主,毕竟,论及获得快乐、治愈和美梦,我敢打包票,整个银河里没有人能比我更擅长了。”
她说着说着,觉得这个办法也相当不错,于是越说越起劲:“所以,要我说啊,公司和家族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争下去了,不如直接让酒馆……不,我的派系严格来说不能算是酒馆,不如直接让魔芋爽工作室下场,乐子神、帝弓司命以及仙舟联盟宣布接管匹诺康尼主权,至于家族和公司,就在谈判桌上好好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好啦。”
砂金:“……你还挺敢想。”
匹诺康尼这可是一块天大的肥肉,公司对这笔生意的看重程度甚至到了p48的董事会成员塔拉梵都下场了的程度;而家族一直以来更是为了这块肉和公司针锋相对从不退让。
“不过,我承认你说得对,至少如果欢愉下场,公司和家族大概就要握手言和、共同针对你了。”
雾青:“听起来感觉挺可怕的。”
她抓紧了桶盖——因为砂金开始继续这场“竞技”,她其实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件事上有这样的恒心,毕竟……这就是一场没什么所谓的游戏而已。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成为塔塔洛夫之下的第一垃圾桶是什么很荣耀的事情吧?
……应该不至于吧,但是砂金确确实实是当初收到了来自酒馆邀请的人。
哪怕让他收到了这份邀请的原因,是他将建材物流部和博识学会都耍了个团团转,而不是因为他的思路和正常人略有不同。
但是……
雾青试探着问:“你打算竞争真正的王下一桶这个荣耀吗?”
砂金:“为什么不行呢?我还想看看,按照我的运气,我能赢到哪一个阶段。”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甚至于有几分愉悦,仿佛已然彻底放下了
() 对变成半身不遂的王下一桶的些许抵触(),彻底融入了这一桶的盛会之中。
雾青:“……”
雾青很是艰难地开口:“不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
“难道争抢王下一桶的荣誉是有什么禁忌吗?你们安排了剧情杀?”
雾青:“倒、倒也没有。”
砂金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