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2)

天魔女落荒而逃。

刚才她和那个被她用指甲贴上了脖颈后却反而抬头对她露出了个哪怕是在鬼怪看来都非常恐怖的笑容的男子对视一眼后心里就很是发怵了。

先不说为什么一个人类会有一双和鬼相似的红色眼睛吧,这就当时变异了。

但是这人怎么会在有一双红眼睛的同时,眼中还能流露出那种……那种……

那种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大鬼都没有的,仿佛已经死过了无数次,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鬼魅都已经彻底失去兴趣,只想要灰飞烟灭但是求死不能的眼神啊?

这真的是个普通人类吗?

这真的不是什么恐怖的鬼怪大佬吗?

做为一个全息游戏的npc,天魔女有一套完整的支撑起她思维的ai。她也会像是人类一样思考,也会偶尔对一些玩家大发善心(其实就是想要看乐子)地把他们放过去;也会在遇到神姑或者那些比自己强很多的存在时哆哆嗦嗦地躲在一旁试图不让大佬们注意到自己。

她当然可能会被玩家吓到。

……比如说先前天晓得是遇上了什么大好事,竟然获得了厚厚如搬砖一样的一沓符箓,一路遇到什么诡怪就扔一张的那一队玩家就是她前段时间每天白天做得噩梦中必然出现的身影。

而现在,天魔女觉得这个红眼睛的长饭男人同样会进入自己的噩梦中。

总之,天魔女觉得自己要么是遇上变态了,要么就是遇上惹不起的大佬了。

这要是再不跑,难道还等着变成天魔女酱吗?

于是,原本氛围已经烘托到位的小小禅堂内,一时间又恢复了正常的平静。

那些放在供桌上的镀金神像,也一个个从背后复生双臂,胯部长出又一双腿,四足四手且随着天魔女身边那暧昧的音乐跳着诡异舞蹈的状态恢复了双手合十、端坐神台的模样。

只留下刃一个人,站在禅堂中央,脸上难得浮现的狂喜先是僵硬,然后快速褪了下去。

……这里是游戏世界啊,差点就要忘了游戏世界里也是没有真正的死亡的。

果然,平日里太过执着的追求已经让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

刃又静静地站立了片刻。

然后他猛地对着供桌踹了一脚。

那些镀金的神像全都随着桌子一起砸在了地上。

动静非常之大,外加上这处禅堂确实也面积不大,于是一时间那些金属和地面碰撞以及金属与金属只见互相碰撞的声音几乎能够让任何一个站在这里的人——除了刃外——生出想要将制造了这么大动静的家伙给掐死的心。

……这么说的话,或许也不需要加上除了刃外的这个限定词。

只是将神像踹翻在地上尚且不足够,刃冷笑一声,随后半点不顾在神像掉在地上后室内墙壁上升起的那些像是枯枝一般扭曲、细长的鬼魅手影,也不管四周蜡烛中央的火焰怎样摇曳上下,跳动得仿佛在昭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的将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边(),将那些深红色的帷幕、供在一旁的鲜花、瓷瓶甚至那些供果糕点什么的扯的扯摔的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直到将整个禅堂内都弄得凌乱一团,他这才终于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面容冷如冰霜。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耳边响起的那些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味的念白多得有些让他不舒服了。

这玩意像极了丰饶的那群信徒在念经的声音,层层叠叠,没什么音调,一点儿都不好听,但是听得多了就很洗脑——刃在还是应星的时候就恨极了这些。

更别说刚才他的怒火已经被点燃。

刃在兜里掏了掏,成功找到了一只打火机,随后。

在身后那些层层叠叠摇摇晃晃,如同那些神像们行走的影子一般的黑影来得及抓住他之前,刃已然点开了打火机,下一秒,他将火苗扔在了这座木制的禅堂门口。

朱红色的漆是易燃物;已经干燥了很多年的木头也同样易燃,于是火焰迅速地烧了起来。

火焰快速地将禅堂吞噬,连带着那些扭曲的、朝着前面探来的干枯的手。

刃站在禅堂外面,半边脸被火焰那红色的光芒照亮,连带着他在变成了自己所不耻的丰饶孽物后转变为红色的眼睛中也带上了些许熊熊燃烧的火光。

不过另一边,寒凉的风朝着他身边吹来,也算是勉强帮他降了降温。

片刻之后,刃算是清醒过来了。

不得不说,卡芙卡的言灵术确实是非常厉害的一项技能,哪怕上一次她对刃使用言灵术已经是在很久之前,哪怕这会儿她并不在这个星核猎手临时驻点,哪怕现在刃在游戏之中——

他仍然不至于直接魔阴身发作。

这里所谓的清醒,只不过是从比较强烈的情绪波动中平静下来的意思而已。

刃回顾刚才发生的事情,随后又一次陷入了不爽——这一次甚至不爽得有些厉害。

没死成。

哪知道就算对方真的将指甲插进了自己的脖子,他也只是在游戏里死上一次,现实中根本不会有任何变化。

哪怕的确是他自己没反应过来,但是一瞬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死了但却没死成的那种希望落空感进一步酿成的愤怒,肯定还是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的。

这种仿佛被遛了的情绪令他非常烦躁,满心不爽地想要提着支离剑去砍次丹恒——被反捅了也问题不大。

刃并不知道,他此时这副怨气冲天的样子,其实有些像是星口中对他的一个形容。

在上次绥园中浮烟的问题被解决后,星她们几个人就在十王司的支持下组建了一个小队。

一个专门处理岁阳遗留后续问题的小队。

浮烟虽然一心想要变强,恢复到当年可以挑战将军的燎原的状态,但它的真正实力确实比起燎原来要差上很多。

它无法完全驾驭燎原的所有碎片,岁阳太多反而会让它爆炸。

于是,它在吸收四周岁阳的时候,很

() 是鸡贼地放过了一部分。()

或许它这么做,是因为它嘴上虽然叫得很凶,但实际上却也清楚自己其实赢面不怎么高,所以还留了一些岁阳出来给仙舟捣乱;或许它只是单纯的吸收不进了——但这些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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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这些岁阳在浮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时候,分散到了仙舟各处,制造了一些附身仙舟人、狐人甚至持明族的小问题。

其中就有一只对于鬼屋特别感兴趣,将先前卡芙卡和刃的那两张通缉令——原本应该在建木危急被接触、幻胧被驱逐出仙舟之后就全部揭下来的,但是在角落里还留存着那么一两张可以作为它的参考——张贴在了墙上。

星和桂乃芬她们找到了这里。

做为一个收集党、一个囤囤鼠,星之前就对自己居然没有收集仙舟上的通缉令而难过——她在贝洛伯格的时候,可是走遍了整个城市的每一面墙,终于将七张通缉令全部撕了下来,并且整整齐齐地收进了背包中当做珍藏的。

现在她先前忘记收集的东西竟然重出江湖,那就别怪她的手太快了——星让同伴们退后,随即一个箭步走上去,用她先前在贝洛伯格锻炼出来的揭海报技巧,在不对海报造成任何损坏的情况下轻轻揭起一角。

这才刚刚揭起来一角,这墙上的两页就迅速发生了变化。

如同涟漪泛过一般,原本颜色正常的海报变成了阴暗的绿色,画面中的卡芙卡脑袋上贴着一张符箓,眼中瞳孔消失,指甲也变得尖长——另一边的刃也是这样的。

虽然符箓贴着的方向导致刃原本就只露出一只的眼睛这下彻底被全都盖住,但星不得不承认:“诶,我就说嘛!刃真的很像女鬼诶,那种怨气冲天的样子——”她转头看向卡芙卡,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些:“她真好看。”

很明显搞鬼的岁阳并未想到自己的恐怖画面效果不好,更没想到星竟然……

总之,它失去了两张绝版的通缉令。

而星一边哀叹着自己到底还是没有收集到正常款式的刃和卡芙卡的通缉令,一边觉得,这种只此一张的特别款海报弄到手了,好像也不是特别亏。

——说回正题。

倘若让星和刃联机,这会儿她绝对会脱口而出一句“女鬼”,但她不在,所以她将能够再多活上几十年几百年的。

而那在看到了刃的眼神表情后就被吓走的天魔女,也因为自己足够灵敏的直觉,喜提“又活过了一天”这项成就。

甚至就连这场梦境,或许也是因为鬼怕恶人这个道理,很快就将刃弹了出去,让他在“现实”中苏醒了过来。

*

不得不说,刃或许是所有玩家中最适合加入npc的。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像,而当他看向某个人的时候,那种红眼睛外加上一身的杀气和血气带出的凶煞,会让鬼怪怀疑他是不是什么大boss——那就更别说人怎么想了。

一个退休十王司判官看到他后眉头一皱,下意

() 识地就要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现场降伏妖魔,在符箓贴上去但是不起作用,又多观察了好几眼后才发现:哦,原来这不是鬼,而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啊。()

退休十王司判官对上刃瞥过来的目光,很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对不起,老夫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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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一边尴尬地用脚趾在地上抠三室一厅一边尽快逃离现场,而是继续看向刃,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

“老夫看你身上怨气冲天,愤懑淤积在心,长此以往,恐怕并非好事。”

他没有抬手拍刃的肩膀。

因为刃的身高确实有点儿超标,如果他想要拍他肩膀的话,就必须踮起脚尖,然后将手抬高。

那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退休十王司判官:“跟我去学习制作符箓吧,说不定可以镇压你身上的杀气……还有你身上的鬼气,也一样很浓重,我不会问你遇到了什么,但我希望你学会制作符箓后能够用这项技能保护自己。”

刃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对恐怖气氛其实没什么兴趣——倘若他还是应星,仍然是那个他现在又恨又忍不住回忆的短生种,那么他脸上的表情或许会生动很多。

或许还会和丹枫背地里一商量,然后将冰凉凉的尾巴搭在景元的后颈上看他会不会露出点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但现在不再是这样了。

毕竟为了克制魔阴身而抑制了很多情感的身体,如果不是和他最深的那些恨意有关的东西,他的心脏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根本不会有什么波动。

不是所有游戏都可以改个名字叫“我在工造司打工的那些年”。

但是怎么说呢。

今天他遇到的那个禅堂,那个诡异的地方有一种让他不爽的画风。

被诈骗,然后又看到了、听到了和丰饶有些相似的东西,如果这里真的能够学到能干掉那些让他不爽的东西的办法,那他倒也不介意去学一学。

此时的刃尚且不知道。

游戏中很多玩家几乎就差把整个世界给地毯式地搜索一遍都没能找到的,就算找到了也需要三顾茅庐、程门立雪才有可能打动对方从而开启学艺支线的最重要npc——一位会说“等你闯出祸事来,别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的牛逼师尊,此时正在对他白给。【1】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该不会以为他知道对方是个厉害人物之后就会给出好脸色来吧?

又不能送他去死,他凭什么给好脸色。

*

次日,刃按照地点来到了退休十王司判官的家中。

学艺就要有学艺的样子,他记得自己以前似乎听谁说过这样的话,大概也确实认认真真地每天早起过。

一些藏在潜意识里的习惯让他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当那位退休十王司判官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退休判官提前准备好了绘制符箓需要的东

() 西(),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排开摆放在了桌面上◣()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先自己用加入了特殊材料的笔在特制的符纸上一气呵成地绘制下了一个完整的符文。

“绘制符箓最好的状态,便是一点灵光即是符,上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张符一定能绘制好,我刚刚画的这张符是一道墨守成规符,用出来后能够……”

退休判官放下毛笔,背起手来,在桌边踱步着徘徊了两三圈,一边踱步着一边慢悠悠地对这个大概没什么符箓基础的学生讲述着有关符箓的基础知识。

“符箓不是什么好学的东西,一次两次做不出来,也完全不用在意,就算是天才,头几遍也未必能够成功,只要前十次里面有一次成了,那就是个好苗子。而且,这还是最简单的符箓,若是我刚才画的那个墨守成规符,那次数就要从十次变成百次,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f——”

退休判官的余光扫过刃面前的纸张。

他其实刚才就已经看到对方做出了个提笔的动作。

他知道,对方肯定成功不了,但是他并未制止,因为尝试是制作符箓所必须的,大胆者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畏首畏尾者一定会失败。

但是现在。

他瞠目结舌。

先前微微阖着,保持着大佬风范的双眼这会儿睁开得甚至会让人生出担心他的眼珠子会不会从眼眶里落下来。

“你你你……你你……”

他伸手指着刃,声音结结巴巴,半天都没能吐出个囫囵字来。

刃放下毛笔,没有管退休判官在一旁如同帕金森发作一般的声音,而是从桌面上拿起那张符箓,对着吹了吹。

浓墨已干。

一点金色的光芒彻底隐入长条的符纸之中,如果刚才有视力格外好的人站在一旁,那么他将会看到,那金色的光芒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光,而是一连串细小的符文。

就有点像是开局时神姑手指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但是和那些不同的是:这些符文并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反而能让人感觉到几分安心。

看到金光彻底封入墨色之中,刃这才从符箓后抬起眼睛:“嗯?”

退休判官从他的这一声中听出了很多:

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

什么困难?要上百遍吗?

就算是个天才,第一次也绝对绘制不成功?

而以上这些问题,融合成了个一个大大的“就这”,如同利刃一样扎在了退休判官的胸口。

刃不一定真的有这个意思。

退休判官知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感觉之前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抡圆了的巴掌,狠狠地朝着他的脸扇了下来。

退休判官也是个仙舟人,虽然看着不显年纪大,但确实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像是短生种中那些上了岁数的人——他认为自己或许是时候来上一剂速效救心丸。

没关系,不信邪,说不定

() 这一次是巧合,比如说下笔的那一瞬间这家伙突然被帝弓司命注视了呢?

退休判官拿起笔,按下自己躁动沸腾的心绪,说:“我再画一章,你好好看我是怎么画的,然后你学一下。”

他提起笔,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将笔尖落下。

确实需要好好平复一下心态,否则要是他这个负责演示的老师第一遍都没能勾画成功,但是招收来的学生却一遍就成了……

那也太尴尬了吧!

要是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他能直接把自己封进十王司的棺材里,封到他魔阴身发作不得不被带走处理!

于是,第二个符箓。

这一次,退休判官特地挑选了一个难度系数大的。

这种高级符箓一般很难纯粹靠着运气完成,因为哪怕是已经对这个图案熟悉到能够倒着绘画过来,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准准地勾勒出每一笔画的人来说,想要一次性制成高级符箓都需要足够好的悟性、当场不错的心态,以及一些好运气。

还好,退休判官在看到符箓最终成型,符纸上原本黑色的墨迹在逐渐收敛起来后,于符纸上发出轻微的、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来的龙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张仿照持明族的云吟法术设计出来的隐身符箓就算是完成了,并且还是比较优秀的一张——符箓上头那细细的龙吟就算是世界对于一张合格线以上不少的作品的认可与褒奖。

退休判官:“你来吧,让我看看……草。”

他一向自诩是个讲文明懂礼貌,涵养很好的老年人。

但如今,哪怕是涵养很好的老年人也忍不住要骂上两句仙舟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