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医生叮嘱的吃药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二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来电,以往陌生电话他是不会接的。
“你该用我的手机打。”蒋墨成说,“我爸没有接陌生来电的习惯。谁打他都不接。”
柏盈啊了一声,正要挂断时,那头传来低沉而威严的男声:“喂,你好。”
柏盈睁圆了眼睛看向蒋墨成。你不是说你爸爸不接陌生电话吗??
“您好。”对比跟蒋母讲电话时的轻松自在,柏盈明显紧张了些,她仍然礼貌而客气地道谢:“伯父,您好,我是柏盈。今天收到您助手送来的车,真的非常感谢。”
蒋父肩膀一松:“嗯。”
柏盈又说:“那辆车我跟墨成都很喜欢,他也念叨了很久,只是我现在还没时间去考驾照,等家里人什么时候得空了,让墨成开着这辆车带我们出去转转,您觉得怎么样?”
车跟镯子是不一样。
她要表明她的态度,这辆车收了以后,开多半也是蒋墨成也就是他儿子开~
蒋墨成用嘴型说:“我不喜欢。”
柏盈伸手狠狠拧他。
这臭东西,一天不拧,他就上房揭瓦。
显然柏盈的这个提议正中蒋父下怀,他不再跟刚才那般寡言:“好,好好,是该出去转转。你说得很好。”
“伯父,那这件事就让我来安排怎么样?”
“可以。很好。”
柏盈也没那么多话要跟蒋父说,蒋父不如蒋母那样好相处,她抿了抿唇,笑道:“伯父,墨成回来了,您要不要跟他说几句?”
蒋墨成面色一僵,缓缓抬头看向她。
蒋父沉吟道:“行。”
柏盈立刻捂住嘴,连呼吸都放轻了,接下来就轮到蒋墨成出场了,他没办法,对着手机喊了一声:“爸。”
“你开车也多注意,别图快,也别跟人斗气。”蒋父平声说:“开得稳一些,不是坏事。”
蒋墨成瞥了柏盈一眼,“我知道。”
父子俩没聊几句,柏盈跟蒋父礼貌地说了再见,等那边挂了以后,她才摁了挂断键。
“你跟我爸妈倒是聊得来。”蒋墨成轻描淡写地说。
柏盈在他脖间装模作样地嗅嗅,“好酸啊,你又在吃醋,吃谁的醋?”
该不会是吃她的醋吧?那他应该反省反省,她头一回跟他爸妈打电话聊得都比他要多。
蒋墨成一把搂过她,“再闻闻。”
两人在沙发上笑着闹着。只要在家,总会拉上窗帘。沙发垫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套。
锦城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柏盈一般没事的时候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家里多暖和,今天算是个例外,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看看那套老房子。
蒋墨成帮她系好围巾——杜美云织的那一条。
恨不能将她裹成北极熊,这才满意。他自己穿得很潇洒,这么冷的天,连羽绒服也没穿,只穿着垂至膝盖的大衣,他的手也跟小火炉一样,干燥温暖,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两人下楼,前往停车方向时也会走一段路,寒风凛冽,柏盈冻得直往他怀里躲,他的身躯也足够为她挡住寒意。
从锦棠苑到老城区,这个点一点都不堵,街上都没多少车,一路顺畅无阻地到了。
将车停在外面,柏盈下车时,回忆扑面而来。
她后来有钱,也可以买下这套房子,但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连一丝念头都没有。因为在她的心里,失去的就已经失去了,不必再去强求。
可身旁的这个男人真的将钥匙给她时,她才发现,她真的很想回来看一看。
看一看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找一找那十年里的种种回忆。
笑的,哭的,痛的,开心的,都会成为力量。
她脚步加快,带了几分急切。
蒋墨成都看得到。他知道他这份礼物没有送错。
天气冷了,出来遛弯的人都很少,楼道有些昏暗,明明好几年都没来,柏盈却无比熟悉这里的台阶,闭着眼睛都不会踩空,她还能牵着他,带着他上楼。
拿出钥匙开锁的那一刹那,柏盈仿佛听到了柏玉兰的声音,她应该一边炒菜一边探头,她的声音不会很尖,有些低,有些平,听不出喜怒哀乐,“回来了?洗手吃饭。”
柏盈闭了闭眼睛,静静平缓着这一阵突然汹涌而来的情绪。
蒋墨成知道这是她难得的脆弱时刻,他应该站在一边,当一个旁观者,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她有多坚韧,早在宁市时他就知道,连哭都不敢出声的人,一定是受够了委屈,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擦擦眼泪,重新笑起来。
他喉间酸涩不已,不再是旁观者,他张开手臂抱住她。
窗户有些破了,寒风穿过,树枝拍打。今年不算是冷冬,却仍然冷到了骨头里,她出生的那一年还下了雪,他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世界上,有柏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