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43回(2 / 2)

李蘅察觉,姚氏身旁有另一道目光投过来,她不禁看过去。

是林抚成,兴国公府的嫡长子,也是曾经疼了李蘅十六年的长兄。

林抚成与李蘅对视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李蘅唇角微微勾了勾,兴国公府的人好像有一种通用的能力,那就是对往日的情义说忘便忘。

她加快了步伐,跟在了姚氏母子身后。

御水边。

赵昱站住了脚,抬手拦住了还欲往前走的李蘅。

李蘅便停住了步伐,任由他将她护在身侧,她举目朝林婳望去。

林婳双目紧闭,躺在婢女香雪怀中,这般平躺着,能看出胃部鼓鼓的,想来是灌下了不少水。

“姑娘,姑娘您快醒醒啊……”香雪只会搂着她大哭,边上那些禁军都是男子,她压根不让那些人靠近林婳。

“婳婳!”

姚氏喊了一声,腿下一软,险些昏厥过去。

她的女儿啊她的心肝肉,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好端端来和赵昱表明心意,就算赵昱不同意,也不至于就下了御水啊!

“娘,你别激动。”林抚成连忙扶住她,交给婢女,自己则一个健步上前,双手摁在了林婳的腹部,用力按压起来。

他常年在外行走,经历过许多事情,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急救。

几个回合摁下来,林婳便侧过头,张嘴吐了许多水出来。

李蘅将一切看在眼中,看样子估摸着林婳是死不了了。

“咳咳……”

林婳剧烈的咳嗽起来,河水灌下来,呛得她胸腔好像要炸裂一般,难受至极。

“婳婳,娘的好孩子,你怎么样了?”姚氏闻声,连忙扑上去,伸手从香雪怀里接过林婳。

“娘……”林婳虚弱地喊了一声,抬眸看到姚氏

的脸,心里的委屈几乎喷涌而出,眼圈一下红了。

李蘅微笑地看着这副母慈女孝的场景,将心底的酸涩强压了下去。

曾几何时,姚氏也是这样疼爱她的。

如今,她自然不奢望姚氏会继续疼爱她,但姚氏至少别算计她啊?

今日之事,显然不是区区一个林婳能筹谋出来的。姚氏肯定是参与了,林抚成和其父有没有参与还不一定。

姚氏为了林婳,那样算计她和李传甲,当初她好歹在兴国公府养了十几年,就算是阿猫阿狗,也该生出些感情才对。

他们为何这样绝情?

“好孩子,你怎么到水里去了?”姚氏见林婳没事,提着的心放下了,扫了一眼隔岸观火李蘅,顿时将主意打了过去:“是不是有人推你?”

她这话自然是在暗示林婳,指证李蘅。只要林婳说出来,她现在就能要李蘅半条命!

林抚成也将目光投向李蘅,很是不善。

李传甲见状,往前一步护在了李蘅另一侧。

林婳哭起来,一时没有说话。

她明白娘的意思,可是,赵昱一直和李蘅在一起,赵昱会给李蘅作证,她冤枉李蘅就没有意义,反而会让赵昱觉得她卑劣无耻。

但是她又不能说她是自己禁不住羞愤一时冲动跳下御水的。

到时候姚氏问起来,她该如何启齿说她对赵昱表白被李蘅羞辱了?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她也不用在上京待着了。

所以,姚氏问得这句话,等于将她架在了火炉上烤。

“婳婳,你别害怕,你只要说出凶手,不管是谁,娘都帮你惩戒她。”姚氏鼓励林婳。

她心中焦急,这孩子,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没有……”林婳啜泣着道:“是我自己一不小心踩空了,才掉进水里的……”

“不是,姑娘你……”香雪闻言,便要替她说话。

当时,林婳到广阳殿门口和赵昱说话,是将她远远支开了的。

所以李蘅和赵昱出来,对着林婳说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林婳朝她走过来时,她上前去招呼,林婳不理她,只是快步往前走。

她就跟了上去。

谁知道,林婳下一刻就直接冲进了御水中。她魂都快要吓掉了,谁不知道姑娘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心头肉啊,这要是出事,她也得跟着没命。

还好她及时呼喊,引来了禁军和宫女,将林婳救了上来,也保了自己一命。

李蘅在赵昱和李传甲中间站着,将林婳母女二人的心思看在眼中,眸底泛起冷笑。

事已至此,她与兴国公府已经是势不两立了。

姚氏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命。

不过,兴国公府也别犯在她的手里,若有那一日,她也是绝不会手软的。

“闭嘴!”姚氏呵斥了一句,她心死灵慧,林婳一开口她就想到了林婳的处境,明白了林婳的意思:“成儿

,你来抱你妹妹,先回家去吧。”

她招呼林抚成。

她心中愤懑,养了李蘅多年,李蘅这只白眼狼丝毫不知感恩,如今还这样欺辱她的女儿。

眼下,林婳的身子要紧,她得先回去。

至于和李蘅的账,以后再慢慢算。

林抚成看了李蘅一眼,面上流露出失望,俯身抱起林婳,一行人去了。

禁军和宫女们见状也散了。

“还去大庆殿么?”赵昱看向李蘅。

李蘅似有失落,闻声摇头:“不去了,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家休息。”

折腾了这么久,她累了,也没什么胃口,只想回家歇着去。

“我送你。”赵昱跟上去,又扭头吩咐:“子舒,你去同陛下说一声。”

“姐姐,我还要当值,就先不回去了。”李传甲同李蘅说了一声,又嘱咐李蘅:“姐姐,你万事小心一些。”

“我没事,你要当心。”李蘅反过来叮嘱他:“今日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我会小心的。”李传甲乖乖应了。

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赵昱分明伸手去牵姐姐了,姐姐也没有拒绝。

难道,姐姐是要和他和好?

赵昱的人将沈莫德交给了一众禁军,由禁军负责将沈莫德押送去大牢。

若是往常,这样的差事禁军是不会耽搁的,沈莫德也会很快被送入大牢。

但今日不同,圣上办中秋宴,给宫中各处都发了赏赐,禁军处也不例外。

是以,今日当值之人,便都有些松懈了。除了必须要人守着的各处,其余人都聚在一起吃酒赌钱。

禁军守夜,有一处屋子,这会儿挤满了人,好不热闹。

沈莫德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因为他一直求饶,又是许好处又是威胁的。

可他是赵昱送来的人,谁敢徇私?除非是差事不想要了。

所以并没有人理他。

但他一直说个不停,那些进军烦了,便随意找了些破布,将他的嘴塞了,又回头去继续玩乐了。

沈莫德丧气地窝在角落处,在心里将赵昱骂了无数遍,又想起李蘅的美貌来。

他心里痒痒的,歪在那处盘算着,李蘅反正已经和赵昱和离了,等他从大牢出去,还得将那个娘们搞到手,要不然,他这罪岂不是白受了?

门帘子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几个禁军抬头看他。

那人低着头,卑躬屈膝:“各位爷,小的给我家少爷送口吃的,求各位开恩。”

他说着,拿出银钱,撒在了酒桌上。

沈莫德一瞧,这小厮是他们家下人的打扮,眼睛不由亮了,连连朝那小厮示意,让他赶紧多给一些银子,好让自己脱身。

他没看清那小厮的脸,也并不在意。广阳王府家大业大,有几个不认得的小厮很寻常。

那小厮并不理会他,只是一味地求那些禁军,让他吃口饭。

沈莫德心中愤怒,这小厮真是蠢笨,他差那一口吃的吗?

“给他吃,别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记得让他别吵!”

那些禁军今日心情好,见了银子也好说话,当即便挥挥手,让那小厮给沈莫德吃东西了。

那小厮低着头,走到沈莫德面前。

沈莫德连忙抬起下巴,示意小厮帮他把嘴里的破布取掉,他好开口说话。

不料,那小厮只是在他面前蹲下,并没有给他吃东西的意思。

沈莫德顿时有些着急,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很是不满,这小厮真是不上道,要不是还有求于这小厮,他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那小厮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

沈莫德起初还一脸不满,等他看清眼前人的样貌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往后退让,口中更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向那群禁军求救。

可那群禁军玩的真热闹,屋子里一时喧闹无比,哪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沈肆琥珀色的眸子渗着阴鸷的寒意,唇角勾着一抹残忍的笑,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径直没入了沈莫德的胸口。

沈莫德,算起来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沈莫德本就该死。整个广阳王府的人都该死。

是,他就是广阳王外室所出的儿子。

当初,广阳王妃连带着几个妾室,一同污蔑他娘亲与人通奸,将他身怀六甲的娘亲活活打死在他眼前。

那时候他才不过五岁,广阳王妃却也想斩草除根,表面将他接回王府,说是会当做亲儿子一样对待。

实则背地里待他,连奴仆都不如。

他受了几年折磨才逃出王府,腿却摔断了,险些被广阳王府的人逮回去。

多亏李蘅救了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蘅的身影镌刻进了他的心里。

他本不想这么早对沈莫德出手,他现在还不想回广阳王府去,他想陪在李蘅身边多一些日子。

奈何沈莫德自己作死,竟敢打李蘅的主意,那沈莫德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沈莫德双目赤红,脸上血色迅速褪去,眼睁睁看着沈肆拿着匕首,在自己身前捅了个窟窿。

鲜血喷涌而出,不过片刻,他便开始眩晕。

沈肆望着他胸口处鲜血喷涌,脑海中浮现出娘亲惨死的情景,又想起自己幼时所遭的罪,眸底有了着酣畅淋漓之意,那目光既森冷又诡异,宛如地狱修罗。

沈莫德抽搐了几下,双腿一蹬,死在了他的匕首下。

沈肆并不急着逃离,他拔出匕首,慢条斯理地在沈莫德衣裳上擦了擦。又伸出手去,在沈莫德鼻下探了探,确定没有气息了,这才收起匕首,站起身从容地往外而去。

马车停在梁国公府门前。

赵昱先下了马车,转身扶李蘅。

李蘅就着他的

手跳了下来,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裳,这样一跳,领口就更敞开了些,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显眼的红痕,招摇过市。

赵昱转身替她理好领口,让她自己拢着,这才牵着她去敲门。

“侯爷。”

李万生才打开了大门,外头子舒策马来了。

李蘅和赵昱一起转头朝子舒看过去。

子舒跳下马来。

“禀报陛下了?”赵昱询问。

“是。”子舒点头,看了李蘅一眼,迟疑了一下道:“您让我查老夫人,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李蘅闻言不禁看了赵昱一眼,她弯眸笑道:“我这也到家了,你们到马车上去说吧,我先进去了。”

赵昱这个大孝子还舍得查他老娘?这可是桩稀奇事。

她说着,拢着衣摆笨拙的跨过门槛。

“没有什么你听不得的。”赵昱跟进门拉住了她,朝着李万生道:“李伯,先关门吧。”

关上门,子舒才好说话。

赵昱拉着李蘅,往前走了一段路。

子舒得了他的准许,也就不再迟疑,跟上去将所查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老夫人一直不喜欢侯夫人,侯夫人要和离,老夫人是乐见其成的。奈何侯爷不肯和离,老夫人就想从中撮合侯爷和林姑娘。

去祭祀山神土地的消息,是老夫人从姚氏那里得来的。

老夫人当时提了一嘴,说想让林姑娘跟侯爷一起祭祀,这样以后成亲也顺理成章,提出到祭祀那日,想办法绊住侯夫人。

但谁知道真到了那一日,兴国公府竟然下了狠手,将侯夫人的马车轰得掉下了山崖,连侯爷都险些要跟着出事。

老夫人被此事吓到了,觉得兴国公府的人做事太过心狠手辣,所以就不想同兴国公府做亲了。”

子舒原原本本将所有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李蘅听得暗自好笑,韩氏自己招惹的人,竟然也知道害怕?

赵昱却问道:“那日,在山上用炸药,是兴国公府做的?”

“是。”子舒点头。

赵昱思索了片刻,伸手扶着李蘅,两人并肩而行:“我先送你回院子。”

“你在想什么?”李蘅本能的觉得,赵昱现在所想的事情好像同她有关系,便开口问了出来。

她如今算是发现了,赵昱也不是不可调/教,如今的赵昱不是挺好的吗?只是当初,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没有和赵昱提过。

她以为,像赵昱这样古板的人,一定很执拗,不会为任何人所改变。

但现在看来,赵昱还行。

“在想兴国公府为何会用火药对付你。”赵昱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这有什么稀奇的?”李蘅不以为意:“林婳想要嫁给你,但是有一个我横在中间,她不能如愿。

她一不如愿,就回家就哭呗。

她是兴国公府的宝贝,她哭了,肯定整个国公府都要

帮着她了。

所以,兴国公府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要了我的命,林婳这个武安侯夫人不就当定了吗?”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复杂的,总的而言不就是这样吗?

“不对。”赵昱摇头:“火药是极难得到的东西,杀鸡焉用宰牛刀?

如果只是为了小儿女之间的私情,兴国公不必要如此大动干戈。他这样,是非想要你的性命不可。”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本来就是想要我的命啊。”李蘅疑惑的看他,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赵昱单手负在身后,思量着没有开口。

李蘅也不催促他,两人缓步走进了春山院。

“我今日和你说,岳父之事很可能和兴国公有关。”赵昱扶着李蘅进了屋子,站住脚:“兴国公要杀你,并不单单是为了林婳。可能他已经察觉了我在查探当年的事情,所以要杀你以绝后患。”

他终于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

“杀我以绝后患?”李蘅蹙眉,乌眸里泛起疑惑:“我不过是个女儿家,他要动手,也该从传甲开始才对?怎会盯着我呢?”

“因为是我在追查此事。”赵昱与她对视,缓缓道:“兴国公大约是觉得,只要你死了,便切断了我和这件事之间的联系,我就不会再追究了。”

李蘅听得怔了一下:“还真是。”

她不由想起兴国公当年对她的疼爱,心里也是抑制不住的酸涩。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时过境迁”吧。

“我先沐浴,春妍,打热水来。”

李蘅觉得身上不舒服,扭了扭身子,进湢室去了。

春妍也跟着进去伺候了。

待李蘅拢着发丝出来时,赵昱坐在桌边,翻看着她所记的账目。

春妍左右看了一眼,姑娘身上那些痕迹……还有姑娘也没赶侯爷走。她犹豫了一下,很懂事地退了出去。

赵昱听闻脚步声,回头看李蘅。

李蘅拢着滴水的发丝,正拿着长巾擦拭,身上穿着宽松的牙白寝衣,动作之间姣好的身姿若隐若现。

赵昱起身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长巾,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发丝。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动作有些生硬。

李蘅不禁莞尔。

“为何发笑?”赵昱手中顿了顿。

“得侯爷伺候,我受宠若惊呢。”李蘅语气里含着笑意。

赵昱抿唇不语,心生愧疚。之前他的确很少关注李蘅,更莫要说是亲手照顾她。

待擦得半干,李蘅将一头青丝拢到身后,抬起双手搭在赵昱肩上,秾艳的脸漾起笑,娇艳欲滴:“今晚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