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这条阶梯永远没有尽头。”
“……为什么这样说?鬼打墙很吓人的。”
“我喜欢这种感觉,你的心跳好快。”殷臣诚实回答。
宋葬默默解释:“那是因为我害怕。”
“我知道,吊桥效应,听说会有恋爱般的快感。”
“嗯??”
殷臣长睫垂下,突然间似乎有些低落:“可惜,现在我的心跳好像不是很快。”
“殷臣,你好笨,吊桥效应不是这个意思。”宋葬顿了顿,不由哑然失笑。
拜他所赐,两人如此无厘头地闲聊两句,宋葬现在还真没那么紧张了。
“嫌弃我笨,就要继续教我,把我管好,”殷臣也轻笑一声,接着幽幽威胁,“你不管我,我就为所欲为。”
“……没有不管你。”
宋葬无奈。多大个人了,怎么态度还跟小朋友似的。
他正在心中暗自吐槽时,冷不丁好似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脚步瞬间顿住。
“你听到没?”他压低声音问殷臣。
殷臣微微蹙眉,点了下头:“躲在我后面。”
那婴儿的哭声很微弱,断断续续向上飘来,像病弱小猫的呜咽。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却格外诡异而明显。
宋葬咬着苍白嘴唇,听话地躲在殷臣身后。
他们没有选择原地返回,而是继续一
() 前一后向下走,直到狭窄走道逐渐豁然开朗。
萦绕在疯人院里的适宜温度彻底消失,两人被幽凉诡异的地下空气所包裹。
走道拐弯尽头,有几簇火光明暗交错,是在冷风中摇摆的油布火把。
这里应该有人来过。
“我的儿子!”
果不其然,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
普渡修女急切又崩溃的大喊,掐断了细碎的婴儿哭泣声。
“砰——”
禁闭室的门被她一脚踹开,带着浑身干涸脑浆的修女冲了出来,险些与殷臣他们撞在一起。
“卡佩阁下?您不该来这里。”
普渡修女只严肃了那么一瞬间。
没等殷臣开口,她就忽然发现……婴儿抽泣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消失了,地下空间一片死寂,难觅行踪。
普渡修女不由再次失去理智,在焦虑中抑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气,几乎要昏了过去。
随即她脱力地跪坐在地上,不由分说抱住殷臣的黑色长靴,俨然是个陷入无边痛苦的绝望母亲,在溺水前拼命攀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为何会来到此处?是不是受到了主的指引和感召?
“您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吗?!你们是不是都听见了他的求救?他在哭,他快死了!我仁慈悲悯的主啊,求求您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天那么冷,雪那么大……”
殷臣皱了皱眉,正欲询问发生了什么,一道粗犷男声从禁闭室里传来。
“你儿子已经死了,很多年前就被查理那个畜生溺死在水盆里了,接受现实!”
是林刑。
他本人似乎毫发无损,脸色却很难看,穿着条破破烂烂的棉麻裤子,倚在门边,毫不客气地点破真相。
普渡修女拼命摇头,嘶吼着捂住耳朵,不愿意听,尖叫念诵起《尼西亚信经》,反反复复呢喃着最后一句。
“我期待死人的复活,及来世的生命……我期待死人的复活……”
宋葬弱弱插话:“林大哥,你没事吧?”
“好歹我没有被喂给食人的老鼠,”林刑提拉着自己破洞的裤子,冷笑一声,“这女人可怜是可怜,但是她真的疯了!你们知道吗,她一直在强迫我背诵圣经,还逼我用羽毛笔来抄完一整本,不写完不准离开!”
“……啊?”
宋葬和殷臣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就算不想伤害普渡修女,他自己拍拍屁股跑路,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林刑痛苦地揉着脑袋,显然看懂了两人的迷惑。
他麻木解释:“最离谱的是,上帝确实在保护这个疯女人,我他娘怎么都杀不死她,甚至伤不了她。只要我对她产生足够的杀意或者恶意,我就会瞬间特别倒霉……
“娘的!我的内裤刚才自己烂了,屁股透风,抄圣经时还莫名其妙扭着蛋了,脑袋上掉了一大块健康的头发,哈哈哈想不到吧?现在我他娘的是个斑秃!!”
林刑越说越
崩溃,恨不得跪下来对着普渡修女互相磕头。他一把攥起修女的衣襟,苦哈哈地求饶:“姐,你就放过我吧,一晚上真的抄不完那么多。我从今天开始皈依天主,我再也不勾引已婚妇女了,我再也不乱发神经了……”
相比起宋葬哭笑不得的看戏心态,殷臣面色逐渐冷凝。
看着这两人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心情越来越烦躁,很不舒服。
他很讨厌噪音,更讨厌不属于宋葬的哭声。无论男女老少,一旦制造出大量噪音,都只会激起他内心翻涌的杀意。
烦,特别特别想杀人。
“我不信。”
于是殷臣冷声打断了眼前的聒噪景象。
他从宋葬手中拿走那根黑檀木手杖,微微抬高几寸,无比坚硬的杖尾恰好对准了普渡修女的面庞。
“我现在就杀死你,上帝,也让我尝一尝倒霉的滋味?”
话落一瞬,檀木手杖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刺出,直勾勾插进了普渡修女圆瞪的右眼之中。
历经百年的厚重地砖,在顷刻间裂开数条沟壑,硬木也根本承受不住这份强烈的冲击,从末端开始寸寸皲裂,如齑粉散落一地。
宋葬看得分明——殷臣绝对没有留手,至少用了八成力气。
普通人被他刺那么一下,整个头盖骨都会在眨眼间化作碎片。
“嗬、嗬嗬,呕……”
可普渡修女依然活着。
她并没有如三人预想那样发出惨叫,抑或是七窍流血。
这个女人活蹦乱跳,浑身抽搐着长大嘴巴,像是濒临窒息般发出痛苦的干呕。
她喉咙不知何时胀大了整整一圈,犹如打气球似的迅速浮肿起来。
青红交错的血管像极了野蛮生长的藤蔓,扎根在肿胀的喉咙两侧,条条突起,道道鲜明。
好像有什么极为恐怖而不详的东西,即将要从她的身体中诞生,从她的嘴里破土而出。
宋葬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哆嗦着拉住殷臣的衣摆:“殷臣,我们快跑,听我的跑远一点,我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殷臣愣了半秒,没有多问一句,听话地反手将他扛在肩头,还顺带拎起了林刑的衣领,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哇啊啊啊——!!!”
紧接着,一道无比尖利而刺耳的新生婴儿啼哭,划破了地下冷寂的空气。
温度在猝不及防间骤然狂降,从严寒化作阴冷彻骨的可怖霜冻。
殷臣跑路的速度实在太快,如一阵狂风,林刑不知不觉便已双脚离地。
他艰难扒拉着自己被迫勒紧的衣领,拼命大口呼吸,随即发现……他唇角和人中的络腮胡子居然开始迅速结冰,眨眼就变成了阻挡他夺取氧气的厚重屏障。
努力呼吸间,林刑莫名心头猛跳,像是压着块沉重巨石。他无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普渡修女的方向,瞳孔骤缩。
“娘的,为什么倒霉的还是我?!”
一只浑身赤//
/裸的鬼婴,正以恐怖的速度死死追在三人身后,紧咬不放。
它小小的身子虚浮透光,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狰狞掐痕与青紫冷芒,葡萄般浑圆的大眼睛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眼白的痕迹,无比瘆人。
林刑咳嗽着喊:“大哥再跑快点,有鬼!!”
趴在殷臣肩头的宋葬同样看得一清二楚,耳边也再次开始嗡嗡作响,婴儿啼哭与诡异的呢喃声交错混杂,吵得他恶心想吐、头晕目眩。
在护工与守卫惊恐诧异的喊叫中,三人已经逃离了地下一层,逃离了阴气深重的西楼。
重新踏入烛光通明的温暖室内,鬼婴却不似普通的鬼魂那样开始虚弱。它的实力浑然未受影响,依旧以极快的速度疯狂追赶他们,一口咬掉了林刑的鞋子,誓死纠缠不休。
“宋葬,你试试用枪打它,我给你的枪。”殷臣突然开口。
他语气非常冷静,脸不红气不喘,一秒飞出数百米也像是如履平地。
“好。”
宋葬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从口袋拿出那把华丽的手枪。
他瞄准身后面无表情却又大声啼哭着的鬼婴,哆嗦着反复拉开保险,反复扣动扳机。
“砰——”
“砰——”
“……你们,有没有听到枪声?”
黎明停止祷告,声音有些惶恐。
“什么意思,你想亵渎神圣的晚间祷告吗?滚下来,你不配做我们的头领!”
没曾想,瑞秋修女的态度格外蛮横,似乎并没有全神贯注投入在经文的圣洁洗涤中。
她再次抢走了黎明的玫瑰念珠,粗鲁地一把将她推入其余修女之中。
“啊!”黎明发出一声惊呼,红着眼圈跪坐在地,不敢反抗。
因为修女们根本不会为她出头。
好像所有人都恨死她了。
毫无悬念,瑞秋修女堂而皇之夺走了她的位置,居高临下仰着脸,慢慢地弯起唇角。
她扯出一抹复杂而晦涩的冷笑,将玫瑰念珠缠在腕间,抚摸着冰凉彻骨的金色十字架,轻声呢喃:“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
黎明怔怔看着她,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瞪圆了眼睛,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惊恐。
因为瑞秋修女的肚子突然间疯狂鼓胀了起来,迅速撑破黑袍,凸起一个无比诡谲的弧度。
——犹如十月怀胎的临盆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