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得出岑煊话中的怒意,笑容无奈:“孤不过随口一问,元烨不必放在心上。”
温何两家本为世交,何皇后与温贵妃更是尚在闺阁时便相识,可说姊妹情深。
两人当年进宫时,元后尚在,姊妹俩在宫中互相扶持,直到元后病逝,何皇后因为母家势力的关系,顺利坐上皇后之位,两人之间也未曾有变。
温贵妃原本有两个儿子,分别为二皇子及三皇子,可惜都不足三岁就夭折,唯一的女儿也因为险些被逆贼掳走的关系,被太后抱到膝下亲自抚养
。
是以何温两家势力虽各据一方,却也因为温贵妃没有儿子的关系,始终和乐融融,岑煊也因而成了太子伴读。
如今温贵妃膝下多了个七皇子,太子不得不多些心眼。
太子却也知道,岑煊权势并不亚于容珺,甚至还是明帝手里最利的一把刀,他虽得提防,却也绝不能失去这颗棋子。
岑煊供手:“臣不敢。”
太子无奈摇头一笑,立刻将岑煊留下来用晚膳,直到宫门下钥前,才放他出宫。
岑煊上马车时,本就冷硬的脸庞渐渐爬上一层寒霜。
就如同太子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太子。
太子方才那一番试探,分明就是对知知别有意图,且早在她还是容珺的通房时,就已起龌龊心思。
岑煊没有回岑府,直接来到相府,得知云娆收到赏花宴的请帖之后,好不容易因为见到妹妹而稍缓的神色,再次面罩寒霜。
“怎么了吗?”云娆问。
岑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意,饶是她再迟疑也察觉了。
“应该是生气了。”钟钰说。
自从云娆寻回亲人之后,钟钰很就常到相府陪她,有时还会留在相府过夜。
她如今虽然天天都得跟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学规矩,虽然辛苦,却也让她觉得很满意也很幸福。
钟钰大概知道岑煊为何生气,也知道皇后这个帖子来得蹊跷。
她吟沉片刻,拍了拍岑煊的肩,安慰道:“今日我也收到了帖子,赏花宴那日有我陪着阿娆,肯定不会有事,岑大人就别担心了。”
岑煊倏地抬眸,一张俊脸不止漫着寒意,已冷如冰雕:“你为何也收到请帖?”
钟钰哪里知道,她收到帖子时,还一度怀疑宫人送错了。
始终懒洋洋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温延清,突然啧了声:“赏花宴那日,钟姑娘得装作不认识知知才行。”
“什么?”钟钰微微一怔。
云娆眼中闪过思量,很快就意会过来,点头道:“对,我才刚回京不久,不可能一下子就和阿钰熟识,而且……”
岑煊接过她的话:“而且只要稍作打听,就能知道阿钰以前和容珺身边的小通房是知己好友,一旦你们表现亲密,知知的身份怕是要瞒不住。”
钟钰呼吸一窒,表情一言难尽:“……所以说,皇后特地发请帖给我,是想要试探阿娆真正的身份?”
温延清起身,勾了勾唇,来到云娆身旁,笑得惫懒冷淡:“不是试探,知知有无当过容珺通房,皇后只要一问长公主便知。”
“皇后怕是想让那些贵女们自己抽丝剥茧。”
岑煊点头,眸色似蕴含着深潭般的冷冽。
“如今皇上要收温三姑娘为义女一事,已经在京城权贵圈里传开,叫不少人眼红。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除去何、温、岑三家,各方势力亦是虎视眈眈,谁都想伺机而上,取而代之,一旦有人察觉到什么,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必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言官进谏,不止公主册封大典受阻,就连容珺都会陷入丑闻之中。”
温延清冷笑:“容珺之前才被御史轮着弹劾,一旦所有人都知道,知知曾当过他的通房,到时陆君平为免引火上身,平息御史怒意,势必得与他切割开来。如今后宫更是所有人都知道,五公主将来要记在温贵妃名下,到时温贵妃与相府也会沦为笑柄。”
云娆脸色煞白:“好个一
石三鸟之计。”
钟钰听得头都昏了:“我还是不明白,假如皇后想要针对阿娆,她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直接让长公主的人或自己找人放消息出去不就好了?”
岑煊耐心解释:“长公主行事向来谨慎,更何况,当初知知是自己逃出国公府的,她定以为知知恨透了容珺,知知成了公主,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她不会那么笨,轻易就蹚这趟浑水,置整个国公府于危险之地。”
温延清:“皇上要认知知当义女,皇后却在背后找人放消息,那无疑是在挑战皇上权威,一旦皇上知道是皇后做的,可就不是震怒那么简单。不止如此,温岑两家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到时陆君平只是少了容珺这个义兄,太子却得与温岑两家为敌,如此,太划不来。”
云娆越听脸色越白,钟钰的脸色也不好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块。
温延清见云娆脸都被吓白了,不由得一阵心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知知别怕,待公主大典结束,再不会有人敢提起你以前的身份。”
明帝极重视皇室面子,绝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只要云娆的名字记入皇室玉牒,成为名符其实的五公主,到时就算她曾为容珺通房的事,在京城中流传开来,也不会激起太高的水花。
云娆当初只想找到亲人,却没想过找到亲人之后会这么麻烦。
钟钰从小就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所以她很少跟同龄贵女来往,反而跟只是个小丫鬟的云娆玩在一块。
她忍不住垮着脸问:“我现在带着阿娆一块下江南还来得及吗?”
岑煊看着钟钰,冷峻的眼神霎时染上几分无奈:“……来不及了。”
云娆见到钟钰自己还要愁的模样,忍俊不禁,轻捏了捏她的脸:“找到家人我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
她看向岑煊,目光意味深长:“尤其是知道岑大人就是我阿兄后。”
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自己最好的朋友还会嫁给他,变成她的嫂嫂。
-
容珺巡完营再回京时已是七日后。
他回京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国公府,而是直奔相府。
陆君平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肯定又要躲在大树上偷看云娆。
陆君平看着那颗茂密的大树,心想,这夏天枝叶茂密,饶是容珺生得人高马大也能将他完全藏住,但一到冬天,树叶掉光光时,容珺又该藏哪?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躲在树上的好兄弟,突然就替容珺忧愁起来。
容珺并不知道陆君平心中忧愁,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有足足七天没见过云娆,如今思念得不得了,就只求她能出来给自己看上一眼。
他真的就只想看一眼就好,只要一眼,就足已满足。
可不知道云娆是不是出门了,容珺足足在树上刻了近半个时辰,居然都没能见到那抹日思夜想的娇影。
陆君平虽然好几次想扭头就走,但他又担心容珺会像上次一样,失控的冲进相府,只能窝在马车上的冰盆旁等他。
半个时辰后,容珺回来了,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浑身又是一股死气沉沉的阴郁气息。
一回来就缩在马车角落自闭。
陆
君平觉得自己肯定前世欠了容珺什么,否则怎么这辈子就摊上这么个一言难尽的好兄弟。
“要不明天再来?明天我……”陆君平想了下,“明天我上相府,替你看她是否安好?”
容珺忽然抬眸,微微笑着:“不如文若现在就上门,替我送礼。”
陆君平:“……”艹!
容珺:“你也能藉此见上温二姑娘一面。”
陆君平也好多天没见到温澜清了,思念得紧,很快就和容珺站到同一阵线:“好!”
云娆假死前,曾绣了荷包给容珺,容珺当时就已经想好如何回礼。
他打算将母亲留下的双鱼玉佩送给她。
这是一对成双的玉佩,两枚玉佩分别雕成弯曲着身子的小鱼,外观酷似弯月。
小鱼雕刻精细,巧色精妙,一个向左弯,一个向右弯,合在一块时,严丝合缝,犹如满月。
不论是前世或是现在,京城势力都盘根错节,许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对于云娆,他向来不敢有任何冒险,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在意,她越是多一分危险。
前世他也曾送过这个玉佩给小姑娘,尽管当时他并没有告诉她,那枚玉佩其实是他亡母的遗物,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小丫头当时收到时开心极了。
甚至难得大胆的踮起脚尖,主动攀抱住他,害羞却又大胆地亲着他的下巴。
小姑娘弯弯的双眼里全是又娇又甜的笑,那一晚,乖得不得了,呜咽着低低的喊着公子。
他俯身亲着她,一边咬着她的耳朵,一边低笑:“娆儿又喊错了。”
小姑娘眸色迷离的看着他,似浸了水雾一般的双眸,满是依赖和害羞,仿佛他就是整个世界。
白皙似雪的肌肤透着羞怯的胭脂色,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叫夫君。”
他曾纠正过许多次,她始终不敢喊。
那一日,她却乖得不得了,他让喊什么,她就喊什么。
只是害羞的闭上眼睛,到最后都不敢看他。
细软的嗓音,继继续续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