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出一次选择就是了不起,但七海建人,却立派地自由选择着。
这种平日尽和诅咒为伴,过往不知道砍杀过多少咒灵,失去多少同伴的男人,竟然能平和而坦然地请一个流连于居酒屋的小鬼吃一顿奢华料理。
真是个无比奇怪的男人,太宰治想。
这时,年长的金发男人却露出了一种像是跟不上时代、无法理解年轻人的困惑表情:“……这家店很难吃吗?”
他皱着眉将蟹肉料理吞咽下去:“小鬼,太过娇生惯养,也会无法适应社会,被社会淘汰的。”
太宰眼角稚弱的弧度陡然睁圆,他定定地凝视着七海建人,像是卡壳了的机器,几秒后,少年大笑起来,他笑得乐不可支,身体不住颤动,最后像是笑得失去气力一样,毫无仪态地趴到桌上,唇间仍然陆陆续续地溢出笑声。
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因为笑得眼睫湿润,显得亮晶晶的。
“七海。”
“嗯?”
“不难吃。”少年一下子坐直:“很美味,炖煮和食材都很讲究,但是——!”
“但是?”
“但是太贵了啊。”太宰犹如被抽走骨头的青花鱼,无力朝后仰倒,七海建人却很平常地往杯子里倒入烧酒:“贵不贵,还不是你的年龄所要考虑的吧。”
太宰皱着鼻子,用小孩向大人撒娇的口吻抱怨:“怎么会!我住在乡下的房子已经破败不堪了,发不出薪水,也无法给佣人提供相应的工具。”
“屋子里都长出了蛞蝓,负债累累就算了,还欠着银行一大笔——我的老师已经去和负责人谈了,可怜巴巴地求着多宽限几天,多宽限几天再清算吧。”
七海建人:……啊。
这么惨吗?
他听着听着,渐渐一脸空白,对方所说的情况已经超越他所习惯的“常识”,所以太宰治果然是家道中落的名门公子,所烦恼的杂事都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接触的境遇。
他倒是想建议太宰像虎杖悠仁一样,在放课后去打打工,时薪至少能维持日常开销,但看着太宰那张脸,他又吐不出这个建议了——
根本无法想象太宰治会像普通高中生一样在便利店挥洒青春,可能他更适合敲开银座随便哪家店铺,挂着轻佻地微笑,三言两语,从女性钱包里撬出大额金钱。
不行。
太宰见着七海建人宛如看即将迷途的羔羊一样的眼神,转了转眼睛,强忍住唇畔的笑意,再一抹脸,丧丧地叹气:“七海,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五十元了。”
七海:……
“五十元。”
七海:……
七海建人木然地凝视着对面,半晌,很是艰涩地憋出一句话:“写书吧。”
“写书?”
一道灵光瞬息闪过,七海建人顿了顿,流畅地说出自己的设想:“没错,写作。”
“在这个国家,没什么比文人更受到尊重了,即使不成气候的作家会被嘲笑,但作家两个字,本身就积累着沉甸甸的尊敬,我最近读了一本书,北原老师的思想可是相当令人深省。”
七海建人:“以你的年龄,写书是非常立派的行为,靠写作挣稿费的经历,以后进入社会也是很好的履历。”
太宰治夸张地捧住脸:“呜哇——写书!七海果然很有趣,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七海建人又长长叹息了一声,如果叹息真能折寿的话,他今晚和太宰呆在一起,寿命已经短了二十年。
即便如此,他身上也不含任何成年人特有的傲慢,只是认真地望着太宰,声音沉静。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写出很精彩的东西。”
他竟然丝毫没有怀疑一个年龄尚幼的弱质少年的能力,所说的句子,竟然也全然发自内心。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
五条悟的房门被虎杖悠仁一把推开,面对被吵醒的老师,粉发少年忐忑不安地露出脑袋:“五条老师。”
“家入小姐让我告诉你,今天救下的纱纪小姐,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