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丧嫁娶,可都是要嫡母点头的。
若嫡母——
姜归宁抬眼,向里面看去。
郑氏眼泪将滴未滴,不知道是哭不出了,还是想通了。
……像极了蕊儿去世前的样子。
姜归宁一时揪心。
今日一番闹,依着七出之罪,就占了“逆德父母”和“妒乱其家”二重罪名。
大夫人:“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死了,做母亲的,哪……能不难受。”
后面的话,在姜归宁瞥来的视线下,越说越低。
大夫人捏着帕子,没说出口了。
活了这么久,还只是平添年岁,做起事来,依旧没个主意。
若休妻,郑氏真的一根绳子,悬死在她门前。
若不休,来日段蕊的两个孩子出了事——
大夫人被郑氏吓破了胆子,又拿捏不定主意,只能请姜归宁来。
心里想着,对方是段家孩子的妯娌,今日开口,不管决断如何,来日出事,段家总要给几l分脸面,也能替长房撑一撑。
姜归宁脑子反应倒快。
别看她在小事上常犯糊涂,大事上却拎得清。
姜归宁:“……”
我会为了你得罪我娘家?
我倒是想让你给郑氏休了,但可能吗!
她就是想,也不能开口,她丈夫和儿子都在朝中做官,可别因着长房惹上人命官司,徒增口舌。
她问岑四是何意思。
大夫人苦笑,不瞒她,“他昨个儿去京郊,说有诗会,现在未归。”
她都寻不到人。
姜归宁心里啐着:“没心肝儿的东西。”
她倒是能狠心让长房把郑氏休了,可休了后呢——
再来个张氏李氏,周而复始?
姜归宁没好气:“嫂嫂等我些时候。”
不是小事,她也问问岑文镛的意思。
到底是岑家的家事。
……
岑文镛听后脸出怒容,这个混账!
姜归宁人也觉得岑四太不争气,总得给长房留些面子,上前去劝:“你小声些。”
幸好大夫人将院子死围住,没让其它几l房听见,不然郑氏和那几l个孩子日子更难过。
岑文镛:“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想来明天能到了,满月宴,做父亲的,总要露个面。”她叹气:“我瞧着郑氏是个可怜可恨的,今日能解决最好,不然等岑四回来了,怕又要再生波折。”
她瞧着,和离不大可能。
郑氏生育有功,与岑四间还有情分,他们真给生拆了,自己倒没什么事,就怕将记恨发在
两个孩子身上。()
“你说,若是捏着痛处,让孩子在段家住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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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早有的想法。
但就怕长房不肯松口。
岑文镛也对岑家一行人心灰意冷,当年官途艰难,举步维艰,岑家无一人帮衬,还是姜归宁的哥嫂,托了许多关系,处处照拂。
岑家,是个没人情味的。
祖辈是,小辈也是。
岑文镛:“你放心,我知道你意思。”
姜归宁眼泪顿红。
……
长辈间的相谈言说,乔昭懿和岑聿没参与。
乔昭懿正抱着个孩子,在哄。
是刚被吓坏了的岑知宜,这孩子瘦,比前段时间见的皇太孙消瘦许多,小小的一团,拽着奶嬷嬷的衣角,不敢松开。
她长得极像生母,皮肤白净,眼睛如宝石,明明怕得不行,却一点不敢哭,眼泪含在眼眶,不敢掉出来。
……也不知道在岑家过了多久这样的日子。
岑聿看了许久,目光涩然。
乔昭懿看了看岑聿,轻轻捏了捏他的掌,自己上前,替他哄了哄岑知宜。
孩子精神紧绷了一日,虽然并不认识乔昭懿,但她知道岑聿,岑聿有时会来看她,给她添些吃食玩具。
人小小的,就这么缩在乔昭懿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泅湿了乔昭懿的衣裳一角。
岑聿用帕子拭了下孩子鬓角的水痕,不知道是吓出的汗还是强忍着的泪。
嬷嬷抱孩子回房睡。
乔昭懿让她请大夫开些安神的方子,晚上给孩子灌下。
嬷嬷是段蕊的陪嫁,和他们走得近,实在忍不住心疼之意,多说两句:“我实在是怕宜姐儿吓出什么好歹来,降生还不到两岁……造的什么孽啊。”
乔昭懿:“嬷嬷别急,我晚些寻个大夫来,开些安神方子。”
“蕊姐儿就留下她一个,出点事,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瞧她。”嬷嬷身上带着伤,都是护着孩子时,被瓷片划伤的。
嬷嬷红着眼,家里没人向着宜姐儿,只能她替孩子多谋划。
长房无人可靠,段家又不好插手太过,毕竟孩子姓岑。
想来想去,唯一可找的,竟只有眼前的六房。
嬷嬷语含哭意:“许多人的病,都是小时候吓的,小的实在担心。”
六房请来的大夫,总比她找的,要好上许多。
乔昭懿当即解了腰牌,让霜露当即去请大夫。
嬷嬷哭着就要给她行礼。
乔昭懿:“……!”
这怎么受得住。
她只好推拒,以孩子还要休息的借口,让人先回去。
待人走后。
乔昭懿靠在岑聿肩上,半晌轻叹:“这孩子太可怜了些。”
真长在郑氏院里,这辈子就毁了。
祖母不
() 顶事,嫡母恨她如掌中钉,父亲就算顶事,也管不到后宅里头,何况这个父亲,是个只顾自己的。
岑聿:“我之前和母亲想过。”
郑氏进门那日,姜归宁就回了姜家,去寻嫂嫂。
段蕊是她嫂子的亲侄女,她嫂子的娘家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早提过,不指望岑家,他们若不愿意养,或养不好,就将孩子接到段家自己养。
段蕊顶上还是有几l个撑的起事的哥哥的。
养在舅舅膝下,也不算落人口舌。
乔昭懿:“能快带走还是带走吧,现在孩子小,不大记事,真记事了,留下些病,就不好治了。”
她今晚也被吓到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凉飕飕的。
岑聿了然地笑笑,想让乔昭懿分开心神,不再沉湎于此,岑家的事,自有他们去解决,平白拖累了她。
他有意顺着话题闲说。
乔昭懿小声说:“什么癔症、癫狂……许多都是小时候活得太糟,才产生的。”
她左右张望一下,周围无人,上下也无人,才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刚想起的事,“陛下小时候就被送去西梁做质子,被百般折辱,还能杀回来登基,这得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岑聿:“……”
他现在觉得,论心理素质的强大,谁都没他强。
成亲半年,他已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了。
乔昭懿看他怎么都没反应,心想,难道是今晚太伤心,反应都没有了。
试试别的——
“你喜欢知宜么,我们生一个?”
岑聿终于有了反应:“你要是真觉得缺个孩子,可以把邓仪认过来。”
不孝子该有的缺点,他都有。
花钱如流水、不听管教、目下无尘、仗着身份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崇尚享乐,还爱赌钱,经常一输两千两。
乔昭懿:“……”
她宠溺一笑:“你说气话。”
邓仪知道,不得给她吃了?
小邓公公也是要自尊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