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笑语问檀郎8(2 / 2)

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行如此卑鄙之举!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

迎着陛下如有实质的目光,高叙从一只疯狗,缓缓变成了柔弱无助的鹌鹑。

陛下身上天生带着股杀伐气,人虽已老,头疾缠身,往日不显山不露水,一旦触及逆鳞,无人不惧。

永康三年加太和五年,朝中都要杀空了。

高叙没经历过,但听经历过此事的老臣提起。

说当时人人自危,许多要臣上朝前,都要和妻儿告别,生怕等下就杀到自己家。

高叙:“儿子给父皇请安,不知父皇急召儿子入宫,可是出了要事?”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陛下不知私宅实情。

或者太子查不到私宅里头的太多事。

那宅子初建时,附近几户便全被姚晖买了下来,用的人身份不一,日常无丝毫相交。

三年都未被人察觉,私宅除了姚晖给他搜罗来的美人,还用作个人私库,藏了许多孝敬。

具体数额他未算过,但单几块江南来的好玉,少说几万两。

陛下看着高叙,久未言语。

笔蘸朱砂,盘腿坐在檀木方桌旁,重新批复起奏折。

他无声。

高叙也不敢发出声响。

生怕触了霉头。

笔锋在纸上摩挲出细微声响,不知多久,方短暂歇息,“新邺门附近的宅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语调沉沉,辨不出喜怒。

高叙不知道陛下到底知道多少,但宅子方位有异。

他的私宅建在西水门,属最西端。

陛下说的新邺门则在最东端,二者横贯东西,相距甚远。

……难不成是太子找错了地方?

高叙大脑高速运转,很快想明白其中内情,心中大定,也不慌乱,平静道:“回禀父皇,儿子不知父亲所说为何,只知儿子此生,从无羞于示人之处。”

意思就是,私宅他不认。

地方都说错了,哪能是他的。

他就说自己行事如此隐蔽,太子如何得知,还抓到切实把柄。

话音落地。

原有几分人气的暖阁,忽陷入死水一般的寂静。

陛下手持朱砂,静静看着他,仿佛看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儿。

高叙忖度着对方神色,忽生不安。

……这是咋了??

难道他说的话有问题?

() 高叙不知道发生何事,身上的目光愈发冷然,他心中惶恐,意欲告罪,不料陛下手中朱笔直向他脸上砸来。

大脑下意识想躲,理智将他钉在原处,用脸承接了一笔。

狼毫笔蘸着朱砂,砸在眉骨,发出闷闷钝响,再砰地滚落在地,从眉骨自鼻梁,痕迹惊心动魄,浑似裂痕。

高叙心脏跳到嗓子眼,不安道:“……父皇?()”

“蠢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陛下盯着他,声音冷然。

他是皇帝,也是父亲,对自己和周绮摇的孩子,到底留了情面。

今日只要高叙肯承认,他不会做到绝路。

他还特意说了宅子在信邺门,而非太子所禀的西水门。

没想到,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陛下起身,神色未改,站定到高叙身前,看他半晌,终于抬手。

啪——

脆响回鸣。

刺耳的巴掌声响彻在偏殿,无人敢瞧,甚至连动都未动。

高叙被扇的身子一僵。

偏不敢躲,再重新跪下。

“这巴掌,打的是你私受贿赂,结交权臣。”

啪——

又一声。

“这巴掌,打的是你目无尊长,藐视皇权,妄图诓骗天子。”

情绪未曾起落,只轻描淡写。

“高叙,朕这些年,太纵容你了些。”

“尚德全。”他看着高叙,头也未回。

“在。”尚公公即刻上前半步,躬身应下,姿态谦卑到极致。

“传朕旨意,雍王行事无度,即日起幽禁雍王府,无朕旨意,不得离府半步。”

陛下看着高叙,眸色幽暗似水。

“你最好别让朕太失望。”

前几年还有些人形,这几年,以为有着姚晖撑腰,就能妄想皇位,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没说错。

君王宁可中庸些,也不能精明狡诈,办事无所顾忌。

原以为私宅之事已是胡闹,没想到还能在太子等人眼前,闹出殿前失仪的大罪。

不罚他,无法正纲纪法常。

陛下不想再和他费口舌,只道:“刚听着回禀,你是晕在乔家?”

乔朗递请假折子的事,他有耳闻,心腹要员一共就那么几位,上朝时一瞧就知道。

婚丧嫁娶,人生要事,大邺不是个苛刻的朝廷,该给的假一律都给。

高叙脸血红一片,已然发肿,嘴角轻轻渗血。

打人的没留情,被打的不敢躲。

高叙尚跪在原处,凉意浸透五脏六腑。

他没想到陛下竟全都知道,刚只是在辨别他到底是否有悔过之意。

他恨不得能回到一刻钟前,就算被斥责一顿,到底是父子至亲,血浓于水。

陛下对和周绮摇生的四个孩子,总有几分舔犊之情,不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心脏

() 被巍峨皇权摄住。

高叙甚至喘不过气,往日灵敏的大脑,此刻不会转动,只觉被人捏住咽喉,窒息到发不出声。

可他不能不答,呼吸提起,轻慢吐声:“儿子是想着乔氏女出嫁,为其添些喜气。”

“哼!”陛下冷然,“添到乔四姑娘头上去了?”

高叙酣睡期间,前去问话的人正好走了个来回,高叙在乔府的所作所为,全誊写在纸上,呈递进宫。

当时种种,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见乔四姑娘一眼,你就气血逆涌!?”陛下语气不善。

那姑娘他有些印象。

因为皇后喜欢,后面又嫁到了岑家。

姚岑两家不对付,乔昭懿既嫁过去。

高叙看不惯她,实在正常。

且三月前,高叙又私下找周绮摇,想娶这姑娘,被周绮摇拒了。

这是怀恨在心?

得不到就要去作践人!?

孽畜!

无法无天!

以为有姚晖撑腰,天下都是他的了不成?

陛下挪开视线,不愿再看眼前的混账东西,吩咐下去:“即刻请乔四姑娘进宫。”

“西水街的私宅已被缉查院团团围住,去缉查院请岑同知,他亲自带人搜检,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看看这个孽畜到底贪出怎样个的天文数字!

陛下心中冷然一片。

这些年,高叙办的一些混账事,他不是不清楚。

而是留着还有用。

高叙:“……”

你这和直接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今日事毕,也不知道他的雍王位置,还能坐到几时。

还不如让他一直晕着。

……

乔家。

晌午过半。

接亲的热闹刚停。

乔昭懿在林氏的院子原想歇晌。

未料闫二忽差人来报,说宫里有请。

乔昭懿:“……?”

她吓一跳。

还进宫????

霜露忙给她整理仪容。

事毕,乔昭懿快步向外走,动作急却不乱。

闫二提前候在垂花门,见她出来,近前三步,身子间隔一臂,低声道:“来的是大公公,陛下身前的近人。”

乔昭懿咋舌:“陛下传召的?”

得了准确答复。

乔昭懿:“?”

不是吧。

高叙怎么可能同意的。

他也没阻止下。

他也不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陛下震怒,扒下他一层皮。

也不知道这次该怎么混。

她想想脑子里的存货,挑出几首好词好诗和典故,留着以防万一。

想先秦时期百家争鸣。

如今也轮到她在朝堂上发挥阴阳家的实力了。

此前,是高叙兴风作浪。

之后流传的便是,咸鱼阴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