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落难掩,对追问的傅雪容道:“我可能做什么都是错的吧。”
不料云嘉听见了。
略带茶气的迷茫自嘲和这人平常刀枪不入的疏冷腔调,对比强烈,有点反差萌,但云嘉嘴上还是硬声硬气:“对!全错了,看你不爽很久了!”
徐舒怡瞳孔地震,想象不到这是几分钟前还在劝她不要意气用事的好姐妹能说出来的话。
她鼻涕都来不及擤,草草吸一下,似乎是做了捂手机的动作,使得云嘉的尾音里掺了些摩擦出的杂音。
“别呀!你干嘛突然说这种重话?庄在惹你啦?你不是刚刚还说这是庄在送你的礼物吗?前脚送了礼物,后脚你们就这样啦?我打开看看,他送了什么?他是不是送个颗炮弹给你?”
一声盒子开启的声响后,又紧接着传来被按上的动静。
云嘉的声音说:“不用看了,我不喜欢。”
徐舒怡:“怎么会,这不是你挺喜欢的牌子吗?”
“我现在变了。”云嘉很随意地丢出话,然后态度严肃地问电话里,“徐舒怡现在怎么样,你也听见了,还有事吗?”
傅雪容觉得此时庄在不宜发言,先一步道:“云小姐,是我,傅雪容,晚上由我请客,有一家不错的淮扬菜,我和庄在,你和舒怡,我们一起去尝尝,你觉得怎样?”
“抱歉啊,没兴趣。”
说完,云嘉好似怕听到庄在放软的声音来劝自己,到时候不能招架,于是迅速把电话挂了。
而一双眼还余泪尤存的徐舒怡,趴在云嘉腿旁边,在云嘉干脆挂断电话后,眼里生出浓浓的不解和迷茫,毫无底气地问道:“……你怎么拒绝了啊?傅雪容……这是在跟我求和好吧?”
云嘉恨铁不成钢地一瞪,言辞铿锵:“你啊,就是永远对男人心太软!他求和好怎么了?求和好你就一定要原谅?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他如果是诚心求和好,自然会锲而不舍找你第一次,徐舒怡,这
() 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有点长进,总是被男人拿捏,你再这样,我就以你为耻了啊!”()
话太顺,声音太快,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徐舒怡根本找不到插入点去解释,只能等云嘉酣畅地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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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云嘉骂完的神情,好像还是没解气。
于是,徐舒怡不得不揣起小心,对着可能怒了昏头,指桑骂槐失了智的好姐妹,弱声提示一下关键之处:“可是嘉嘉……这件事本来不就是我做错了,本来不就是我理亏吗?”
她本来还担心傅雪容一怒之下会把这件事告知双方长辈,毕竟已经见过双方父母订了婚,婚期都已经定下,现在冒出这种事,作为男人肯定会觉得很没有面子。徐舒怡冲出休息室,第一时间就是把手机关机,不想被任何人打电话过来质问。
可傅雪容非但没有这么做,还如此迅速地让庄在打来电话,给她台阶下。
说真的,她有点感动。
云嘉深吸一口气,人清醒了,也回味过来刚刚自己是有点情绪失控。
略有些尴尬冒出,又迅速被她压制妥当,云嘉将对自己的无语转化成对徐舒怡的无语,战力不减分毫。
“你现在知道是你理亏了?我刚刚劝你那么多遍说这件事你不占理,让你别犟,你一句没听,好嘛,你的容容一打电话过来,你就坡下驴下得比谁都快,怎么不继续骂“傅雪容算老几,敢跟我大小声?这破婚谁爱结谁结,老娘不稀罕了’,继续骂啊,你啊,恋爱脑没救了,这辈子就栽在男人身上!”
“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
徐舒怡能屈能伸,紧紧抱着云嘉蹭蹭,撒娇道:“这不是有你嘛,我的大军师,管他什么文卓源傅雪容,不过是一三之争,云嘉公主才是我心里永远不变的首位。”
云嘉对她的甜言蜜语还算满意,戳戳她的额头,眼梢扬起一抹舒心悦色说:“这还差不多。”
徐舒怡见云嘉面色好转,八卦之心按耐不住:“那你和庄在是怎么回事啊?”
徐舒怡提前预知似的,排除被搪塞敷衍的可能,“你可别说是普通朋友啊?普通朋友可不会像你们刚刚那样,你赌气,他委屈。”
云嘉情绪未散,保持冷脸:“他委屈什么?”
对感情都没有兴趣的人会有什么好委屈的啊?
真是荒谬。
徐舒怡拿起拿起小巧羊皮盒子:“那这个怎么解释?”
云嘉眼风淡淡扫一下,面上表情犹如一块铁板,仍由徐舒怡暧昧兮兮的小眼神不断发射过来,也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话也说得置身事外,无情至极。
“谁知道,谁送的问谁要解释去。”
“好!”
徐舒怡振作起来,大吼一声,满脸英勇,“咱们庄总现在虽然不差钱,但是呢,这个小玩意儿就是让我送给你当小生日的礼物,我也得死死勒紧裤腰带,饿个一年半载,狠狠肉疼一番,我来帮你打电话过去问,大胆庄在,是何居心!”
“是时
() 候让我来为云嘉公主奉献了。”
云嘉抿紧唇,死死按住手机,牙缝里挤出声音,警告徐舒怡:“松——手——我不要你奉献,你要是敢打,我就让你牺牲!”
徐舒怡得逞一样收回手,似乎也不是真的要打电话,就是想要云嘉这个反应。
“你看你,一点都不淡定了。”
想到参照组,徐舒怡又问:“对了,你跟那个邵三公子怎么样了,这个总是能问的吧?”
云嘉应答迅速:“没怎么样,黄了。”
“怎么黄的?”
“我说黄了就黄了呀,这种事又不需要其他人同意。”
人与人要是磁场不合,连退一步当朋友都困难。
邵开彬的确有一些和云嘉契合的兴趣,但他这个人太奉行自我,所有与他不一致的部分都会引来他居高临下的评头论足。虽然没有具体批评到云嘉头上来,但云嘉不喜欢。
也不难猜,他之后也会要求未来的伴侣和他保持一致,因这人固执得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反驳和建议。
细想来,这或许就是一种极致的浪漫自由吧。
最后一次见面,邵开彬已经听出云嘉得体的祝愿下“各自安好,到此为止”的意思,很不解地问云嘉:“你对我不满意?”
云嘉浅笑:“我不是一个吝啬赞美的人。”
言下之意,如果你有让人满意赞美的地方,我已经说了。
没说就代表没有。
回味过来,邵开彬的表情吃瘪,好像云嘉令他受辱。
最后也算是友好告别,毕竟日后还有碰面的场合,合则合,不合也不必将脸皮撕破。
徐舒怡跟邵开彬的接触很少,只是片段似的听云嘉说这个人有些奇葩,黄了就黄了,作为云嘉的闺蜜,倒无什么可惜之意,只是有点替云嘉未雨绸缪,叹了一声气。
“那你家里之后不还要继续给你介绍,第一批都不行了,唉,下一批得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徐舒怡跟傅雪容就是相亲认识的,但在傅雪容之前,她已经在隆川本地相了两只手的数,实在不成,她的亲妈才想到回外婆家那边重开地图。
然后遇见傅雪容就结束了。
“谁知道呢。”
徐舒怡想想,看着手里的羊皮盒子,一打开,里头的粉色彩宝泛出璀璨光芒,是配得上云嘉的东西。
“其实庄在除了出身不好,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人也挺靠谱的。”说着,徐舒怡忽然想起一件事,很纳闷,“只是,他怎么会现在对你示好啊?”
他跟云嘉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之前徐舒怡想象过,庄在即使以后找个白富美,也大概率是白富美先对他倾心,然后穷追猛打,他考虑一番,觉得也适合,遂点头答应,结成一桩良缘。
即使十年过去,今非昔比,庄在身上却依旧有种对情感闭塞的气质。
他主动,实在有点吃惊。
云嘉并无这种情意绵绵的遐想,接
过那枚胸针打量,话声中多少残存赌气的成分。
“他可没说这是什么示好,人家只是随便送个礼物,你不要脑补那么多。”
徐舒怡放言:“但是!他绝不会送别的女生这么贵重的礼物。”
云嘉不想被徐舒怡的思路影响,不接话。
徐舒怡却钻研起来,想到之前孙月然过生日晒过庄在送的礼物,迅速翻了朋友圈。
也是珠宝。
热门款的手链,只要派助理去门店说要你们网上最火的那款手链,是导购几分钟内就能打包送到手上的东西。孙月然还沾沾自喜呢。
如是一想,徐舒怡发现关键,猛拍云嘉的大腿两下。
云嘉呼痛。
“不对不对!绝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
云嘉觉得她一惊一乍。
徐舒怡往她手上指:“这个胸针有问题,这不可能是随手送的礼物,这又不是随随便便去门店就能买到的,去拍卖会找也很难有,总不能前两天才买的,刚好生日就送你,而且你这个补办的生日会,他事先都不知情,说明这个东西他已经买了很久了。”
徐舒怡分析得很有道理,可云嘉听了更心烦。
徐舒怡又开始联想:“……难不成,他觊觎你很久了,就等着这么个时机来投其所好?可是你回国前,你们不都好久没联系过了吗?难不成……是你回国后,他才起的意?怎么会这么突然起意呢?庄在不想努力了?”
云嘉已经隐隐感知到其中一层意思,但完全不想在此时剖析深谈,打断道:“别乱想了行不行?你先担心你跟傅雪容吧?闹成这样婚还结不结了?”
徐舒怡愁起自己来也不遑多让,两手托腮,长长一叹气:“谁知道啊,他刚刚给我台阶下,我还挺开心的,幸好有你啊嘉嘉,立马把电话挂了,让我有机会冷静一下。我现在想的是,如果这件事没有影响到我们结婚,那我以后就有一个把柄在他手上。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到时候,吵架翻旧账,他再翻一次,我就输一次,嘉嘉,你明白吗?就是以后我们真的有点不愉快,我一想到这个心结,可能都不敢跟他吵架。”
云嘉明白。
她对庄在好像也是。
因为有一个心结在哪里,稍有彼此靠近的迹象,潜意识里都会有种后怕——他曾经推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