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质扶手上,一条深红色围巾正随意地搭放着,倘若换成普通人,大抵不会知晓这便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象征。
“……”少年太宰忽然就明白对方行为的意义了。
——这的确是一次教导,也是给予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接受最优解,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下一任首领。
拒绝最优解,叛离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
他看着森鸥外难辨情绪的面容,最终向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同时,本悠闲坐在窗边的首领遽然回首,袖中的手术刀化作一道杀气锐利的银芒狠狠掷向少年太宰的心脏——
随后毫无滞涩地穿过了这道幻影。
“……”森鸥外的瞳孔微缩,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敌人居然并非真身在此”的懊恼,还是“弟子也算是学有所成”的欣慰。
门外的守卫撞门而入,森鸥外挥退他们,对着少年太宰的幻影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看来太宰对我那一日对你的教导记得很清楚。”
“是啊,还有森先生故意将我丢在警视厅等了好几个小时的事,我也记得很清楚哦。”少年太宰跟着抱怨,就好像上一秒没被森鸥外用手术刀捅心似的。
“是吗。”森鸥外静静地看着他,“那么下次再见,就是敌人了吧。”
“……”少年太宰忽然陷入微妙的沉默。
根据他的推演,很有可能再过几年森先生依旧是他的同事……也有可能是狱友(他衷心地希望不是后者),但有些大实话不能当着森先生的面说,所以他只能打了个哈哈:“是吗?未必啦。”
多说多错,少年太宰的幻影迅速褪去了,留下被他那一句亦真亦假的答话弄愣住的森鸥外依旧坐在原处。
……未必是什么意思?
对
() 少年太宰多少带点父亲情谊的森鸥外毫无逼数地感动了:太宰,莫非对他还是有些濡慕之情的吗?()
也对,毕竟这些年他没少为太宰头疼,又是给工资又是给大平层,还得忍气吞声被雪名先生误解,都是为了帮太宰圆谎——太宰有所触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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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陷入自我感动,就差呜呼一声“他心里有我”!
而另一边,催促谷崎润一郎收起幻象的少年太宰脚步迈得快要飞起:“快点快点,我们还有二十分钟。”
“?”谷崎润一郎连忙跟上,不是很理解地询问这位经由种田山头火介绍、据说会在几年之后加入他们侦探社的预备社员,“什么二十分钟?是……森鸥外准备的后手吗?会在二十分钟内发动对我们的围剿袭击?”
“不,”少年太宰忧郁地说,“是雪名先生。”
二十分钟,足够车技娴熟的人从东京赶来横滨,再不快一点,他要去见的就不是答应替他洗白档案的种田山头火,而是百分百会送他进细胞房的雪名先生了。
哈哈,完全不想和织田作成为狱友呢。
少年太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替织田作之助将五个养子养女悉数接出,一股脑塞给谷崎润一郎后:“我去见种田长官啦,bye~”
少年太宰马不停蹄地溜了,留下被五个孩子包围、目瞪口呆的谷崎润一郎:“……”
所以说为什么这么匆忙啊?那句“是雪名先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情人吗?难怪有五个孩——不对吧!!都说是先生了,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生的出五个孩子啊?!!
谷崎润一郎百思不得其解地带着五个崽回侦探社去了,进门就见社长正和那位别动队的兰堂先生从办公室内走出来:“别动队没有余力再养更多孩子了吗……明白了。乱步出境外任务的这几天,绫辻先生的确帮了我们侦探社不少忙。既然是善意的请求,侦探社没有拒绝的理由。”
兰堂递出一张塞得厚厚的信封:“这里是本月的抚养费。孩子们的父亲正在别动队……做事,但我们会按照规章制度,定时安排他来探……望孩子。”
明白了,孩子的父亲正在坐牢,会按时安排探监。福泽谕吉点头认可,并未料到天降五福……五子完全是预备社员出的馊主意,也不会料到预备社员刚去种田山头火那里讨来与政府合作的正式合同,就大摇大摆进了别动队的办公室。
要说离开港口黑手党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没能住上几天大平层了吧。
少年太宰像抱着免死金牌一样抱着合作合约,在别动队里溜溜达达转了一圈,找上真田:“怎么别动队连员工宿舍都没有啊!”
这样的话,他还怎么圆自己的大平层梦?
真田一郎对这个游手好闲的不速之客倍感无语:“缺钱。还有,就算有员工宿舍,你也不能算员工吧。”
少年太宰才十六岁,别动队不可能聘请他。
少年太宰愕然:“但是种田可是毫不留情给我派了一堆的任务——”
() 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划过办公室内丝滑移动的办公桌,敏锐地捕捉到某些办公桌侧面钉着的感谢牌,“——那捐钱,捐赠总可以吧?”
少年太宰丢了张银行卡,大手一挥:“都刷走!开一层员工宿舍。”
虽然这是中也的卡,但员工宿舍,中也的弟弟不需要住吗?中也的哥哥——呃,哥哥住细胞房了,那就中也的荣誉兄长兰堂先生不需要住吗?
花钱为家人置办房产,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少年太宰厚颜无耻地提要求:“那作为捐赠人,我可以为未来的员工预先订房的吧?”
脚下更底层,已然传来地龙钻动般的轰隆声,无疑是雪名先生远程接到了捐款,正在动工施建地下二层。
他兴冲冲地跑下楼,发觉员工宿舍并未加盖在负二层,而是将负二层的研究所挤了下去,插建在中间,此时形同旅馆的联排宿舍已经自动建造了大半。
少年太宰当即挑了间已盖好的,在门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旋即又在旁边的房间写上织田……哦,不对,织田也蹲细胞房了。
那就安吾……中也……嗯,中也不需要单人间,给他买个狗窝也能住吧?哈哈哈,那就改成森先生……
他写得兴起的时候,手机骤然铃响。
少年太宰不甚在意地划开接听,就听少年中也的高嗓门怒气冲天的冲出来:“混——蛋——太——宰——!!你这家伙又偷我的银行卡!!”
少年太宰瘪了下嘴,勉为其难地还是在旁边的房间加上了中也的名字,顺带写上文也,旋即又有了充足的底气,假模假样地点头,以一种家长谴责不懂事的孩子的语气道:“怎么跟我说话的呢?等以后,你就会感谢我了!”
少年中也:“……谁信你啊!!!”
…………
发生在双黑之间的争吵,雪名阵并未持续关注。他此时正乘着熟悉的电梯,前往首领办公室做最后的收尾。
对于“如何应付森先生的盘问”这件事,几位参与计划的人也提供了不少自己的宝贵意见,所以森鸥外刚就“为什么你回来了、织田作之助却不在”这个问题发难,雪名阵便有些惊讶地回答:“这不是太宰下达的安排吗?……难道,有什么问题?”
他问得合情合理。
他刚从东京回到横滨,车都没下就被请来了首领办公室,的确有可能对港口黑手党内部发生的变动毫不知情。即便是森先生,也没有什么可置喙的。
没什么可置喙的森鸥外,眼神却逐渐染上怀疑:“……这么合理的理由?”
雪名阵:“……”
……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有多离谱?
他只能憋住质问,吐露出最开始他自己准备的说辞:“……好吧,我坦白。其实是我走到半路,才发现织田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如此离谱的解释,即便是雪名阵自己都无法相信,所以才在一开始甩出了文也提供的说辞:“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可能是太宰或者
森先生你调令的原因。抱歉,明明是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丢……”()
……森先生的眼神居然变得逐渐信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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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觉得第二种说辞才合理嘛,毕竟是雪名先生。
至于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会忽然消失……很明显是太宰的计谋。
森鸥外再度陷入“弟子学有所成,师父颇为欣慰”、“弟子不想和我成为敌人,弟子心里有我!”的普信状态中,同时不忘打刚盯上的新钻石的主意:“对了,雪名先生。有关于龙之介的未来……你有做过考虑么?要不要让他跟随我学习一段时间呢。”
雪名阵:“……?”
幸好种田山头火不在场。要是在场,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感情他之前的信口吐槽还真能成真啊??
虽说要成为新一代首领继承人的是雪名阵的养子,但和雪名阵本人上阵有多大差别呢?
……森鸥外,你真的不要太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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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来说,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兼具攻击和防御性,算得上是极为强力的异能。
再加上他本人如今一直在为考东大而努力进修,在雪名阵这个不靠谱的养父磨砺下(……),也逐渐形成了佛系且靠谱的个性,不论从哪方面论起,都算得上不错的继承人人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放着就在眼前的中原中也不选,偏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最终挑中了卧底警察的养子做继承人,森鸥外和拒绝波本、觊觎伏特加,最终在白井秀水身上栽了个大跟头的雪名阵又有何区别?
但不论如何,接受森鸥外提议的雪名阵还是得到了首领特批的“别来我眼前晃”假期,终于得以抽空回警视厅了。
临出门前,他强行将眼里只有学习的养子养女从书桌前挖起来,苦口婆心地教导着“眼里只有学习,是不会有未来的!”“劳逸结合才是合理的”,将两个不省心的崽背上后背,租了辆没牌照的黑车,一路回了警视厅。
横滨的夜景斑斓绚烂,两个被迫“出来看看风景、放放风”的崽终于放松了拧起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趴在车窗上眺望长街夜市。
被从擂钵街接出来后,芥川兄妹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在出租屋和港口黑手党的地下训练场间来回。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走出来,亲眼去看横滨林立的商贸大厦、灯红酒绿的街边夜景,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的同时,也对即将抵达的横滨警视厅产生了些许好奇和憧——
一辆巴士车摇摇晃晃地驶过窗边,巴士顶棚绑着一张材质讲究的老板办公桌,桌上……堆满了人。
才松弛下来的芥川兄妹猝不及防:“……!!”
强烈的视觉冲击不讲道理地撞进视野,创得他们恨不能自戳双目。
堆在桌上的人,宛如印度杂耍一般,垒成高高的人塔,但不知为何,又在第五层时忽然分了个岔,一部分人便如同湖畔垂柳的枝条——或者说得更形象点,像小姑娘梳的双马尾一般,一左一右地垂挂在
() 大巴两侧晃荡。
芥川兄妹:“…………”
救……!
因为天生冷静的性格,芥川银甚至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为何这群……人,会呈现出如此形态,很快便想起沿途有不少隧道和天桥,如果正常堆垒,上端的人应该会被撞上的吧?
……那一开始就不要堆在巴士顶棚啊!!!那辆巴士里面明明就是空的吧!!!
人类所无法理解的现象令他们恍惚,头晕目眩且SAN值狂掉。尤其是等红灯的时候,她们愕然发现那辆老板办公桌下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惊恐地怀疑“是不是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如此荒唐,像雪名先生这样的才是正常现象”时,芥川兄妹看见雪名阵摇下了车窗:“绫辻先生?怎么耽误这么久才回警视厅?”
“……”破案了。
不是外面的世界很荒唐,是与雪名先生有关的人或事很荒唐。
芥川兄妹麻木着脸坐回去,居然产生了一种“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的放松心态。
至于对警视厅的好奇和憧憬……呵呵,他们还是先做好心理建设吧。
他们内心毫无波澜地坐在车后,看到交番警察半途拦了一下巴士,询问为什么有个人坐在巴士顶棚,得到绫辻行人“正在办一个异能力相关的案子,这是案情模拟”的解释。
期间,靠近交警的那一条辫子……那一条人……那、总之,就是那一串玩意儿,还无比掉SAN的伸出十来双手臂和双腿,试图够到交警,即将成功之际,一直坐在顶棚上的男人忽然像是坐累了一般无比自然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接着伸了下懒腰。
人辫随着松田阵平的动作,呼啦一下转到了远处,惊险地和普通交警失之交臂。
芥川兄妹:“…………”
救……命……
那个人,为什么像戴头盔一样戴着一张办公桌啊?!
不是、啊???
难道说,那两条垂下来的……人辫,是办公桌的装饰品吗?就像有些发箍,会自带假的双马尾?
芥川兄妹:“…………”
啊???
真的别太离谱了。兄妹俩精神恍惚地垂下头,不敢再看车外,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新的盲点——
大巴里坐的那个戴着办公桌的男人,他们的确是不认识。但坐在前排和驾驶座上的,那不是中也先生和织田先生吗?
织田先生也就算了,中原中也先生居然也、也是警视厅的卧底警察?!
芥川兄妹:“…………”
……港口黑手党,真的没问题吗??
两辆车一前一后,相继驶入警视厅的地下车库。于是,芥川兄妹很快便没心思再想别的问题了。因为眼前出现了更创人的画面——
试图爬下车顶的松田阵平遭到了人辫的反噬(……),那两条人辫高高立起,硬是将办公桌举在了空中,松田阵平被迫像个磁悬浮娃娃似的挂在办公桌下,暴跳如雷中夹带着无力地大骂:“有病吧你们,这样僵持着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这样就很体面吗!?”
织田作之助在恍惚之后勉强守住了心神,神奇般的感觉到了与雪名阵之间友谊的真实性——至少他不是人辫中的一员,能够如此正常地走进警视厅,真是太幸运了。
织田作之助:……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尽快进监狱,这些令人恨不能戳瞎双目的画面,他真的是一刻也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