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名先生这样的员工都能活到今天,忽然感觉港口黑手党好像没那么恐怖了呢……
…………
与此同时,横滨废弃场。
少年太宰挂断电话后,在狭窄的集装箱内坐了一阵,片刻后,忍不住看向周围。
泛着锈色的铁壁冷硬简陋,排气扇像是声嘶力竭似的运转着,为这处本不该为人所住的居所增添了几分热闹。
放在平时,少年太宰不会对这样的住所有什么不满,一来,他对自己的居住环境毫无要求,二来,依照他性格里自带的某些自毁倾向,这样被遗弃的、布满非法倾倒的有害垃圾的场地,才更符合他的胃口。
但切断视频的现在,少年太宰忽然就觉得这地方好像不那么顺眼了,完全配不上他。所以他随意便下了搬家的决定,站起身推开集装箱的门,晃晃悠悠地步入横滨的夜色。
他没有走远,只是慢慢踱步到附近的高处,一个能将整个废弃场的糟糕现况尽收眼底的烂尾楼里。
一个金发的男人正靠在某根裸露着钢筋的混凝土承重柱边,抱着结实精悍的手臂,像是有些意外地看过来。
少年太宰很自来熟地主动走到对方身边,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只是看着底下的废弃场,咨询这位理论上的陌生人:“你认为这里是人该住的地方吗?”
“……”金发的北欧神明被这种雪名阵式搭话技巧问懵了一下。
在如何当人方面还不怎么熟练的魏尔伦卡顿了几秒,认为回答这个问题并不会影响他的计划,遂答:“根据常识来说,不是的。”
少年太宰认同地点头:“那
你认为,当一个监护人负责监护的孩子还是未成年时,监护人是否应该无偿为孩子提供安全、适合的居所?”
魏尔伦正儿八经地思索了片刻:“是的。”
并且有些一板一眼地补充:“应当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好地为孩子无偿提供安全、合适的居所——按照人类的常识来说,是这样的。”
少年太宰再度点头:“那么在你动手前,你可以为我这些问题作证吗?我想向监护人讨回我应得的东西。”
“……”魏尔伦蹙了下眉,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毕竟面前的这个孩子很快就会死在他手下。
但还是那句话,他在如何当人方面并不熟练,只能凭借理性判断,帮这个忙并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并且眼前这孩子似乎对死亡毫无畏惧,这令他生不起什么杀意:“可以。”
于是。
即将出发前往避难所的森鸥外,在动身前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属于少年太宰的号码,心跳下意识地错漏了一拍,脑海中无数关于“难道计划失败”的思绪迅速纷沓而过,但他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怎么了?太宰?”
“是这样的。”
少年太宰的语气是森鸥外从未听闻过的郑重认真,以至于森鸥外几乎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的肌肉,手指搭在袖口隐匿的手术刀上,全神贯注地严阵以待。
然后他就听到少年太宰以一种“我是儿女,天生就是来讨父母债的”理所应当语气质问:“森先生为什么不给我买房呢?”
“我才十六岁,一个人住在这种废弃场里,很危险的吧?森先生真是太过分了。”
森鸥外:“………………”
不知为何,这种熟悉的心梗感令他想起了雪名阵。
森鸥外试图向少年太宰讲道理,说明这个居住地点明明就是少年太宰自己选的,可还没开口,他就听到少年太宰的声音拉远,像是扭过头,在问身边的人:“魏尔伦先生怎么想?”
森鸥外:“…………!”
成年男性醇厚低磁的声音堪称配合地响起:“他说的没错。”
少年太宰的声音又拉近回来,理直气壮道:“听到了吗?森先生?我要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公寓。这完全在你的可负担范围内吧。”
森鸥外:“……”
不是……!太宰,你为什么会在魏尔伦身边,打这种电话??
少年太宰:“还有,雪名先生说,如果你再拿不出工资给他,他就要跳槽回黑衣组织了。森先生不是很在意雪名先生吗?连被骚扰一整晚都不打算处置他,那我劝你还是赶紧发工资吧,拖欠员工工资的老板是会被员工炒鱿鱼的!”
少年太宰又问:“魏尔伦先生怎么想?”
魏尔伦这次没有附和:“不会被炒鱿鱼。”
从不被拖欠工资的暗杀王按了下头顶的礼帽:“但是会被杀死。”
森鸥外:“………………”
站在森鸥外身旁的尾崎红叶注意到首领的脸色,蹙了下秀美的眉头询问:“怎么了?鸥外大人?”
森鸥外哀怨地挂掉电话,幽幽地问:“我邀请雪名加入港口黑手党,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啊。”
怎么办啊,感觉港口黑手党里的雪名阵增加了。
·
一洋之隔。
雪名阵完全不知道森鸥外对自己的污名化(?),如果知道,他一定会认真地说,太宰原本就是这样活泼的性格,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在蹲守放风、等待旗会潜入成功时刷了下手机,单方面同网友汇报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进度,就有些意外地发现银行发来一条转账短信,提示他卡里有五十万日元的预支工资入账,转账人是森鸥外。
“……”雪名阵错愕了片刻,又想起少年太宰住的集装箱,不由地皱起眉头。
以他的常识,完全无法明白森鸥外为何能掏出一大笔钱给底层员工发工资,却不愿给自己负责监护的孩子换一个像样的居所。
想来想去,雪名阵给森鸥外转发了几条类似于“父亲不慈,晚年后儿子不孝”的社会新闻,委婉地暗表谴责,然后从这笔工资中抽出十万,转发给爹不疼没娘爱的可怜太宰,才将剩余的四十万毫不犹豫地全部投进警视厅发展资金中。
明明发了预支工资,却收到谴责短信的森鸥外:“??????”
隔着一整条北冰洋,雪名阵并不知晓森鸥外此时什么心情。他此时正对着警视厅发展资金的余额琢磨:
别动队目前有了监控、有了桌椅板凳、有了正规制服,但还紧缺现代人办公必备的电脑。
以四十万日元……说实话买不了几套好的办公电脑,哪怕只买一台,雪名阵都觉得多半配置不了什么高性能的硬件设备,完全无法满足程序高手的需求。
好在他现在也没遇到什么值得招揽的程序高手,这个高配置电脑也不算是刚需。
想来想去,雪名阵还是没有随意花这笔钱,索性关上手机,询问坐在前排副驾座的兰堂:“他们从酒店里出来了吗?”
“出来了……”兰堂透过车前窗,看着从酒店里出来的五人,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看起来冷到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体面,恨不能贴着空调暖风出口,“弘树,不在。还没有找到吧。”
信天翁精疲力竭地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上驾驶座,双手撑着方向盘紧绷半晌,最终还是泄了气,露出从未有过的苦笑:“我们在酒店里找了五六圈,没找到弘树的踪迹。钢琴家审问那些保镖,说辛多拉因为之前的投毒事件杯弓蛇影,今天根本没带弘树出酒店。所以此时就连辛多拉都不知道弘树跑到了哪里……”
信天翁抹了把脸,头一次有笑不出来的感觉,憋了半晌,忍不住重重砸了一拳方向盘。
“背叛了首领的意愿,惹得刑讯二室出马,辛辛苦苦护送两个普通人结婚,到最后却一无所获么?”
“难道真是因为在教堂里没有向神祷告的缘
故么?”他自嘲似的嗤笑了一声,“那我现在祷告行不行?世上如果真有神明,能不能让弘树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你干什么,阵?”
雪名阵从后座投来灼灼的目光:“不必在意我,你继续把话说完。”
“……”信天翁木着脸,忍不住回头砸了雪名阵的肩膀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有精神——不知道回去之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吗?!”
“?”雪名阵不明所以,“森先生刚给我发了预支工资,这应该不是裁员补贴吧。”
“……??”冷血都忍不住投来目光。
但他们想了想,不光是森首领,就连少年太宰对待雪名阵的态度似乎都有些特殊。而在这对师徒眼里,凡是仍有利用价值的人,即便再怎么厌恶,也是要在榨干利用价值后才会秋后算账的。
——而他们,根据少年太宰的两次威胁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甚至森首领说不定早已对他们暗藏不满,想早日收回攥在他们手中的权柄,才从一开始就直接派出专门处理叛徒的刑讯二室出面,没打算给他们留任何情面。
信天翁重新消沉下去,但消沉还没三秒,目光不经意间从兰堂身上划过:“——等等!”
他猛然振奋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雪名阵:“当初兰堂先生背叛港口黑手党,被太宰和中也合力击杀,却能毫发无损地从你的冰柜里走出来——你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或者能避开森先生眼线的安全据点吧?!”
钢琴家也在犹豫过后轻声开口:“如果真有这样的安全据点的话,能暂时收留我们吗?”
雪名阵:“——当然可以!”
说什么暂时不暂时的,来了不走也没有任何问题!房他都提前开好了。
怎么还有男宾这么积极的啊,雪名阵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起来,感染得原本还有些犹豫“把刚认识不久的新人扯进这潭浑水是不是不好、对方会不会不愿意”的旗会诸人也纷纷露出放松的笑容。
信天翁甚至再度亲近地锤了雪名阵肩膀一拳:“以后我们就是过过命的挚友!”
雪名阵:“嗯!”
看破一切真相的苏格兰:“……”
看到雪名阵已经在给副队长发“准备收监消息”的兰堂:“……”
……你才是货真价实的黑手党吧雪名阵?
你的心怎么这么雪心似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