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身边疯狂蠕动的怪物,硬是从脑花里看出了浓浓的心虚。
方行舟心微微一跳,当场提出警告:“不许动我的记忆,也不许动秦鸿博的记忆。”
脑花顿了几秒,不情不愿地点了点。
方行舟拉开门,把大怪物藏在门后。
秦鸿博就站在门口,左手两个果篮,右手一袋子补品,身上挂着医院准备的锦旗,在迎面扑来的冷气中打了个寒颤,第一句话是:“这么冷的
天,老师你家怎么还开空调呢?不冷吗?”
方行舟在门后拍了拍“空调”,“空调”忧郁地缓慢爬上天花板。
他这才将门全部打开,道:“没开空调,是吹过的冷风。你怎么来了?进来坐。”
秦鸿博上上下下打量他,盯着他的脖子看。为了避免自己唯一的研究生对医学产生怀疑,方行舟侧过身,从衣架上拿来一块围巾围住。
“伤疤太丑了,”他主动道,“怕吓到你。”
秦鸿博的眼睛迅速泛红。
他进了玄关,把礼品放在鞋柜上,看样子很快就要开始哭鼻子,小声道:“东西这是院里让我送过来的,本来李主任还有小乐他们也想来,院长说去这么多人打扰你休息,就安排我先过来看看。”
说着,他又从身上摘下那面锦旗,上面写着:
赠外科圣手方行舟主任:舍己救人,见义勇为;感激涕零,恩情永记。
秦鸿博:“这是小乐老公做的锦旗,小乐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天天顶着两只大红馒头上班。”
方行舟一时没想起来小乐是谁。秦鸿博又道:“那天要不是你挡住患者,遭难的就是她了,她家里的宝宝都还没断奶,老公几次想亲自给你道谢,一直没找到你……”
方行舟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小乐是那天他挡在身后的女同事。
他笑道:“谢谢,当时没想这么多。”
秦鸿博眼睛红红,绕着他转了两圈,前前后后地打量:“真没事了?”
方行舟给他拿了拖鞋,倒上茶,道:“真没事了。”
秦鸿博坐进沙发,一把抓住他的手:“舟哥,我真的被吓死了,那天眼看着你溅那么多血,晚上一闭眼睛就是血,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干嘛要当医生,呜呜呜呜呜呜……”
秦鸿博开始稀里哗啦掉眼泪。
方行舟拿来纸巾,耐心地安抚哭哭啼啼的学生,陪他哭完了一整包纸巾,期间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面的大怪物也被勾动伤心事,几十双眼睛含着水气,委屈地看着他。
方行舟轻咳一声。
秦鸿博擤着鼻涕,哽咽道:“假我已经帮你请了,院长二话不说就给你批了两个月,带薪的。”
方行舟:“?”
秦鸿博没留意到导师脸上的疑惑,又睁着发肿的眼睛四处看,问:“怎么没看到师母?上次医院里我看他挺着好大的肚子,被你吓得脸色惨白,他是不是快生了?老师,你干脆连产假一起休,好好在家陪陪师母。”
陆见川在天花板连连点头,欣慰地看向秦鸿博,恨不得把触手垂下来,和学长好好诉一通苦。
方行舟抓重点能力很强:“怎么好端端给我请这么长的假?”
秦鸿博:“啊?”
两人对视片刻,四目迷茫。
方行舟又一次看向天花板,陆见川的眼睛瞬间全部挪开。
他微微挑眉,拿起手机,重新搜索秦鸿博的名字,然后看到自
己在沉睡的时候“发”了一条陌生的信息。
秦鸿博小心翼翼:“你真的还好吗?昨天不是你给我发的消息让我请假?”
方行舟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扣上,神色镇定,没有再提请假的事,只是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师母他上次受了惊吓,这几天身体不是很好,在楼上睡觉。”
秦鸿博脸色微白:“啊?没事吧!要不要我把安医生叫上来们给师母瞧瞧?”
为了同事们的身心健康,方行舟极其诚恳地说:“不用了,我会照顾他的。”
秦鸿博:“你都是病人,师母也大着肚子,我们怎么放心,呜呜呜呜……”
方行舟又安慰了他半天,坚持不肯让他再叫同事来。
秦鸿博本就话痨,时隔一礼拜终于见到老师,恨不得把厨房阿姨最近新出了什么菜都唠给他听,边哭边说,坐到快十一点才急匆匆起身,要回去值班。
方行舟送他到门口,他都已经换完鞋了,又忽然想到什么,义愤填膺地转过头来,道:“对了,老师,小王真的是太过分了!亏你躺在病床上还想着他,他到现在不仅没影,电话问候都没来一个!”
方行舟:“……”
陆见川:“……”
秦鸿博张嘴还想发表意见,方行舟把他推到门口,微笑道;“快走吧,不用担心我,好好实习,早日转正。”
秦鸿博一步二回头:“保重身体。”
方行舟点头,在门口站了许久,终于看到秦鸿博磨磨蹭蹭地上了车。
他关上门,转身看向还趴在天花板上的怪物,微微眯起眼睛。
陆见川啪地一声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然后翻了个身,十八条触手朝天、脑花朝下,声带里发出难受又诡异的哼哼声,眼睛们从触手的缝隙里悄悄打量着爱人的动静。
很快,方行舟走到祂身边,手贴上孕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温声问:“不舒服?”
“肚……肚子疼,好疼,”陆见川小心翼翼地伪装,“老婆,我是不是要生了?”
方行舟看了一眼孕囊。
里面的蛋安分无比,似乎正在睡觉,丝毫没有要出生的迹象。
他微笑加深,看着装病的大怪物,一字一顿,轻声道:“是吗?”
陆见川:“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