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培训结束后,许小华正和钱工聊着实罐车间杀菌设备的问题,忽然听到有一位女同志道:“钟玲今天都被气哭了,廖工说的话,委实也太狠了些,搁谁谁也受不住啊!”
“是啊,一次两次就算了,这怎么像是天天逮着钟玲一个人骂呢?这都四天了,钟玲也算能忍了。”
“哎,说不准是钟玲前头的事,人家家属有意叮嘱了,让给钟玲点颜色瞧瞧呢,咱们到底是外来的,他们这一个单位的,都是老熟人了。”
许小华转头看了一下,是她们同批来培训的杨倩玉和孟辛,俩人看到小华和钱东耀,立即住了口,笑着打了个招呼,“钱工、许同志,也去食堂吗?”
“是!”
“我们先走一步!”
“哎,好!”
等人走了,钱工和许小华道:“廖同志是个直脾气,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正说着,有一位技术员急匆匆地来找钱工帮忙看个问题,钱工转身和许小华道:“小许,这个设备的问题,我们先聊到这里,明天再看看。”
“好,谢谢钱工!”
许小华在食堂里打好了饭,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又碰到了杨倩玉和孟辛,俩人喊她道:“许同志,就坐我们这吧!”
等许小华坐下来,孟辛有些忐忑地问道:“许同志,我刚和倩玉俩嘀咕钟同志的事,是不是都给钱工听到了啊?他不会和廖工说吧?”
小华摇头道:“应该没有,我们正在讨论设备的问题,就听你们提了一下钟同志的名字,压根没注意到你们在说什么,是什么事啊?”
孟辛看了眼杨倩玉,才压低了声音,把钟玲的事,简单地和许小华说了几句。
许小华这时候才知道,钟玲之所以想换培训的车间,起先可能是因为避嫌,但是没想到黎先诚也想着避嫌,最后这个车间交给廖越欣负责了。
廖工人看着就很板正,头发从来都梳的一丝不乱的,衣服也总是熨帖地贴在身上,说起话来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实训第一天,钟玲因为偷懒就被廖工批评了,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她如果不想来参加,应该及时和单位说清楚,她这样敷衍了事,不仅是浪费原单位的培训名额,也损耗了食品厂的人力资源。
钟玲被骂的面红耳赤的,但是廖工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后面俩天反而更加严厉了些。
今天,钟玲在培训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两个玻璃瓶打碎了,以至于一条产线一度暂停了几分钟,好清理玻璃碎片。廖越欣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直接说:“我连续五年接待来这边学习的同志,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有同志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当时钟玲就已经傻了眼,没想到廖越欣接着道:“钟同志,你要是一直这样心思不属的,那就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趁早回单位去吧!等培训结束,我也会如实地在你的结业簿上填写评语。”
一旁的杨倩玉想起来,还有
些后怕地道:“把我和小孟都吓坏了,廖工当时的表情,恨不得要把人吞了一样,真有点吓人。”
孟辛小声道:“钟玲当时就有些受不了,跑了出去。我们都猜,她可能在这边待不下去,要回单位去了。”
许小华道:“不至于吧,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对单位可不好交代,毕竟是来学习进修的。”听钟玲的意思,当时这个名额,在她们单位还竞争的很厉害,钟玲是花了钱打通了关系才拿到的。
如果就这样灰头灰脸地回去,以后单位里的晋升,怕是更轮不到她了。钟玲年纪不小,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三人聊了几句,就各回宿舍去了。
许小华在宿舍门口看到了拿着暖水瓶去茶炉室的钟玲,钟玲眼眶还红红的,看到许小华当没看到一样,错身走开了。
彭景秀刚好给小华开门,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道:“她现在连装都不装了。”也和许小华聊起今天钟玲她们车间的事来,“小华,你说是不是黎工的爱人私下和廖工打招呼了啊?让她给钟玲一点颜色看看?”
许小华摇头道:“不清楚。”她心里觉得未必是廖工的问题,钟玲本身问题或许也很大,从一开始这人就是奔着度假的心态来的。
许小华忙着看从艾大姐那儿借来的几本书,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等她再听到钟玲的消息,不是从同一批来培训的同事这里,而是在艾大姐家。
彼时艾大姐正拿出一本笔记来给她,“我这俩天收拾书柜,在夹缝里找到的,是我年轻时候,估计从哪本外语书里抄来的,主要是关于罐头的生产方式和一些配方,你看看有没有用。”
许小华打开一看,虽然只有三四十页,但是连罐头厂如何建立和管理都有,心里正纳罕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力地敲着房门,喊着:“表姐!”
艾大姐瞥了一眼房门,淡定地拍拍她胳膊道:“你先看书,我去看看。”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邱霞哭丧着一张脸道:“表姐,老黎要和我离婚。”
艾雁华听到她开口,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语气平静地道:“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协调不好,我能做什么呢?”
邱霞看了眼屋内,见许小华也在,本来还抽抽噎噎的人,立即就安静了下来,轻声道:“表姐,老黎是为了他们单位这次来培训的一个女人,表姐,你认识他们单位的领导,你帮我把人弄走吧!”
艾雁华皱眉道:“这事我不好插手,你们夫妻间的事,最好还是自己解决。”
邱霞拉住她的手道:“表姐,你就是不看在我的份上,也看在小超的份上,小超才初中呢,他爸要是和我离婚后,重新组建了家庭,我一个人怎么拉扯小超长大?”
她提到孩子,艾雁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们是小超的亲爸亲妈,你们自己都不心疼孩子,难道要我一个表姑来心疼?”
“表姐!”
艾雁华摇头道:“邱霞,这件事我不会出面,这是
你们夫妻自己的事,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和黎先诚好好谈谈,”顿了一下,给她出主意道:“如果老黎不在乎孩子,难道他们家的人都不在意吗?”
邱霞眼睛一亮,立即想到老家的老太太来,到底没再纠缠艾雁华。
等关了门,艾雁华和许小华道:“这些人只管生,不管养的,夫妻俩个都有正经的工作,日子怎么就不能过了?一个想着法子从亲戚这捞好处,一个完全不顾家。算了,咱们不管这些破烂事,小华,你先看看这本笔记,我去把菜洗洗,中午咱们做个糖醋排骨、莴笋焖肉和菌菇汤?”
“好的,大姐!”
一个小时后,米饭也蒸好了,两人正收拾着桌子,准备吃饭,就听门外有人喊“师姐!”
艾雁华笑道:“是华厚元来了。”
等开了门,就见华厚元拎着一只烤鸭,四个白面馒头过来,“师姐,我特地来找你吃饭的,呦,今天小许同志也在啊!”
许小华喊了一声:“华工好!”
“我这是不速之客,不过我自觉得很,自备干粮,可不算来吃白食的。”
两句话的功夫,艾雁华已经重新拿了一副碗筷来,饭桌上,艾雁华把刚才邱霞来找的事,说了一遍,问华厚元道:“你们一个单位的,这事你多少也听到点风声吧?小华她们这培训,不是还有一周就结束了吗?怎么这时候还闹出这种事来?”
华厚元摇头道:“师姐,这事我真不清楚,我还是听你说才知道的,这也就几天的事吧?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黎先诚这次怎么下这么大的决心?别是给人捏住把柄了吧?”
他这样一说,艾雁华也反应过来,转头问小华道:“那个和黎先诚掺和的女同志,小华你知道吗?”
小华点头,“知道一点,她最近培训的时候犯了几次错误,把带队的廖工气坏了,对她说了一些不是很客气的话,大家都讨论着,她会不会提前回单位呢!”
艾雁华道:“这怕是遭了点挫折,找安慰,两个人一点就着了。”
许小华道:“钟玲有两个孩子,她怎么会愿意离婚?”听钟玲先前的意思,对孩子们还挺在乎的,如果离婚,她怕是带不走两个孩子,南省离春市可远着呢,这要是真离婚了,一年怕是也难见到孩子一回。
艾雁华道:“这事怕是这位钟同志主动提的,黎先诚向来是个不甚负责任的人,才不会想到给女方一个交代什么的。”又道:“那位女同志家里怕是也不好过,不然不会这么大老远的,来培个训,还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她甚至隐隐觉得,这女同志在这么短时间里,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倒像是蓄谋已久的。
一旁的华厚元忽然道:“师姐,没想到你这么会看人,那你看我呢?”
艾雁华无奈地笑笑,“我这说人家的事呢,厚元,你不要插科打诨。”
华厚元笑笑,眼神里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