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间正思考之时, 忽觉手上一轻。
江砚白拿走了碗,走到沈鱼面前,他敛去眸中神色, 含笑问, “这饺子沈娘子可是已经赠与了文丘观?”
“是。”
江砚白问完便到了静思师太身前, 行了一礼, “出家人慈悲为怀,在下腹中饥饿, 还请师太赐我一餐饱饭。”
静思师太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 “不敢受大人的礼, 哪当得起赐这个字,大人尽管吃就是了。”
江砚白还是没动, 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沈鱼。
静思师太转脸对沈鱼道, “沈娘子这……”
沈鱼连忙打断静思师太的话,“师太无需问我, 您决定就好。”本来也没想让他饿着,他请师太来开口, 倒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江砚白正对着她坐下,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饺子汤。
这人就是故意的!沈鱼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江砚白吃东西很端正, 速度不急不缓,少顷便吃完了一碗。却见小蕊端了个大海碗来,甜甜一笑, “哥哥,吃。”
那满满一碗足有二三十个, 江砚白方才吃了半饱,确实是吃不下的。
小石头与虎子也跑过来,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他, “哥哥,要吃完哦,浪费粮食不好。”
面对这堆孩子的灼灼目光,江砚白不得不再次拿起了筷子,吃在嘴里的饺子没了刚才的可口。
沈鱼偷笑,吃个畅快吧!
“你们吃完了,出门玩乐去吧。”江砚白腹中实在觉得撑了。
孩子们一点儿也不急,十分善解人意的都要等他吃完了再一同去玩。
静思师太带着梁间去给北湘居士送饺子了,江砚白此时真是求救无门、
沈鱼背对着他捂嘴笑,难得见一回江少卿吃瘪的样子。
最后还是静思师太过来解救了受酷刑的江砚白。
“两位,师父有请。”静思师太道,“师父想当面谢谢你们。”
“言谢谈不上,我也想见一见居士。”沈鱼温言道,北湘居士之功德,称得上一声元君了。
江砚白终于有理由放下筷子,十分爽快地跟着静思师太走了。
道观的房间都打扫得很干净,正入门是一个大的八卦图案,当中摆了个香炉,不远处便是床。
北湘居士坐在床上盖着薄被,身后塞了个枕靠,梁间正在给北湘居士喂饺子,“阿嬷,沈娘子与江少卿来了。”
北湘居士缓缓转过头,眼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浑浊,煞是清明,她的头发已全白,看向梁间身后,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像经过时间沉淀后的山川,带着慈爱。
“见过居士。”两人一起行礼。
北湘居士笑着让他们坐下,招呼沈鱼去床边坐,“来来,小娘子坐这儿来。见了你们这些花一样的小娘子啊,我的心情都要好多了。”
看出沈鱼行动不便,北湘居士问,“可是伤了脚?”
“不妨事,上过药了。”沈鱼温言道。
沈鱼被北湘居士拉住了手,北湘居士的手有些粗糙,痒痒的,她道,“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怎么手这么凉?”
她责怪地看了一眼江砚白,“你这做夫君的,也不知道备个手炉?”两人一道前来,北湘居士自然而然把他们当成了上山求子的小夫妻。
沈鱼尴尬一笑,江砚白低头浅笑。
梁间慌忙轻声纠正,“阿嬷,沈娘子还未梳发。他们只是朋友。”
北湘居士有些老花,仔细看了一眼,果真还是少女发髻,歉声道,“老身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沈娘子莫怪。”
“阿嬷,这饺子得趁热吃。咳咳……”梁间又咳嗽了两声。
北湘居士道,“你也快些回去歇着吧,养好身子,才能科考。”
梁间端起碗,舀了一个饺子吹凉了送入她的口中,“阿嬷吃完了我再回去。”
北湘居士笑起来,“这酸菜真好吃,沈娘子巧手。”
“微末伎俩罢了,居士爱吃就行。”沈鱼淡笑。
北湘居士看着沈鱼笑道,“我自少时便喜食酸,曾于永凉的凤仙居吃过一回酸菜豆腐鱼头汤,滋味甚美。后回了盛京再没有尝过那般滋味的酸菜了。如今借了沈娘子的手,又吃到了一回。”
沈鱼不知还有这么个典故,算是歪打正着。两人一来一去,从酸菜聊到了各地菜色。
江砚白安静做了个听众,难得见沈鱼如此乖巧安顺。
原来这北湘居士未出家时便是个爱吃的,云游时到过不少地界吃过的美食也不少。后来在这文丘观安居,收养了这些孩子才停下了脚步。
北湘居士说起当年行过的路,吃过的斋,眼里有光。沈鱼还从中听出了些许遗憾,她正欲宽慰之际,北湘居士话锋一转,“人老了,就爱热闹,这堆孩子虽然吵闹,也可爱地紧。”
她嘴角含着笑,提起孩子满脸尽是温情。
沈鱼将安慰的话语咽下,为了这些无亲缘的孩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这等境界之人,用俗世者的想法去揣度,实是不该。
北湘居士从床头拿出一个小匣子,里头是些木头做的小桃符,背面是篆体的文丘二字。她拿了两枚交给沈鱼和江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