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蟹宴已过去了几日, 崔四仍旧念念不忘,一群人中属他吃得最多。
阿莓不得吃蟹要领,还伤了舌头, 这两日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向沈鱼诉苦,“那劳什子硬壳的味道是很好, 吃起来也太麻烦了些。”
崔四挺着身路过, “自己愚笨不要怪螃蟹。”
阿莓眼风一扫,“我看你像只螃蟹, 讨打!”
吵吵嚷嚷, 沈鱼懒得理他们, 坐在门前欣赏人间烟火。
年轻妇人牵着小童,背上还背了一个;行路人至茶棚,点上一碗咸茶;红胡子胡人摆了个摊, 围了一大圈人,把他当个西洋画看, 就是没人买东西。
崔四龇牙咧嘴地出来, “阿莓下手越来越狠了!”
沈鱼瞥了他一眼, 胳膊腿还是完整的, “谁让你总是惹她, 活该!”
“闲不住嘛!”
沈鱼望向街上,又路过两个胡子卷曲的金发胡人,“怎么近日盛京多了这么多胡人?”
崔四坐下来,看向沈鱼, “一年一度的互市节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您不知道吗?”
“何谓互市节?”这还真是沈鱼的知识盲区。
崔四给她解释,大齐自与北方游牧国家互通有无后, 胡市商人为了多赚钱,便想法子与大齐官员商议,搞了这么个互市节出来。
昆仑来此一趟并不便利,有个统一的时间也好让有好货的胡人不至于白跑一趟。
互市节当日盛京的胡人会更多,香料,皮货,宝石,美酒,甚至马匹,各种各样没在大齐出现过的东西都有。
是以还滋生出一帮以此为生的“淘宝人”,“淘宝人”以低价买到那些还未被及时发现的宝物,待胡人走了,再拿出来卖,这一进一出所获银钱不菲。所谓一年开一次张,一开张吃一年便是如此了,与后市古董店差不多。
“晚间是最热闹的。”
互市节既为互市,大齐的商人也是少不了的,丝绸茶叶,木雕竹编。每年这群胡人走的时候都要拉上几大车的东西。
手艺人卯足了劲崭露头角,胡人买东西给的价格都略高,而且若是自己的东西被买走,那便是名扬外邦了呀。
这般热闹,沈鱼自然是要去凑的。她也想发现些宝贝,当个淘宝人,万一运气好,她这分店不就能开起来了。
互市节在九月中旬,要连开三日,此时的天气不冷也不是很热,大家都很愿意上街。
胡市空前的盛景,满目望去皆是金发高鼻梁的异族人。沈鱼是暮时时分去的。
她独自一人,跟屁虫阿莓破天荒没跟着她。其实每次来胡市,阿莓都不会跟来,兴许是跨不过那道槛,抑或是不想见到被贩卖的同族。
人多的地方,乱子就多,这不,偷儿也出来寻摸肥羊了。只是这偷儿运气似乎不大好,还未触碰到沈鱼的钱袋,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哎呦,疼……”偷儿声声喊着疼。
江砚白五指把住了他的脉门,眼神犀利,“光天化日,偷人钱财。”
偷儿知道遇上个硬茬,卖起可怜来,“这位郎君,小人实在是有苦处呀……”说的话无非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老娘还生了重病。
沈鱼听着无语极了,能不能换套新说辞?
任凭那偷儿说破天来,江砚白还是将人交给了巡街的武侯。
沈鱼拱手向他道谢,“多谢江少卿。从前到不知江少卿会武?”看他方才擒人的手法,需懂些内家功夫才能将人制住,沈鱼又回忆起上次在万家,江砚白带这她瞬间就移到了屋外,只不过当时她太紧张没有注意。
江砚白随口道,“微末的防身功夫罢了。”
两人走到个茶棚坐下,江砚白又问,“沈娘子逛了许久,可有寻摸到宝贝?”
沈鱼捶了捶微酸的腿,“还未曾,这淘宝人也不是那么好做呀!”
江砚白让小二上了两碗清茶,将其中一碗往沈鱼处推了推,“润润嗓子。”
茶摊多是给行脚路人备的,碗中只有些许茶叶末子,放上些许咸盐,最是解渴。
沈鱼咕咚咕咚地都喝了,用袖口擦了擦唇边茶渍,眉眼一弯,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江少卿也来寻宝吗?”
江砚白端起茶碗那,浅浅啜了一口,柔声道,“来寻你。”
江砚白还欠黎辞舟一顿饭,难得公务处理完了早些下了衙,去沈记想找沈鱼商量下,却没见到人,问了崔四才知她是来了胡市。
“江少卿寻我何事?”沈鱼仔细回想,每日的饭菜都送了,自己也都遵纪守法没犯事呀!
江砚白拢了拢袖口,“我欠人一顿饭,想在沈记宴客。他口味刁钻,想吃些从前不曾见过的,听说前几日沈娘子做了个全蟹宴,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口福?”
他语气寻常,但沈鱼为什么感觉有些阴阳怪气呢,“螃蟹不都做好给你送去了吗?”
是啊,他是一个人吃的螃蟹,没有美酒,更没有……
江砚白盯着她,“沈娘子是不愿做吗?”
沈鱼挑眉一笑,“也不是,只是江少卿要宴请之人是黎大人吧?他吃过了,便不算不曾见过的了。”
“他与你说过了?”
沈鱼点头,黎辞舟这人呀,话痨属性明显,有些事就是在肚里藏不住,前日去沈记吃饭,拉着沈鱼便道江砚白还欠他一顿饭,界时要沈鱼好好准备。
江砚白低头沉吟,“看来还是公务不够多。”大理寺的档案录似乎需要整理了……
沈鱼可不知道无意中给黎辞舟拉了一拨仇恨。胡市中人熙熙攘攘,穿着各异之人在不同的摊位上驻足,这当中沈鱼注意到了一个胡人摊位前几乎没有什么人。
那胡人不似旁边的,只拉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有许多麻布袋子,有人来问他便展开麻布袋子让人看里头的东西,大多数人看了一眼便摇头走开了。
又有人走过,那胡人展开麻布袋,来人略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胡人满脸失望,收起麻袋时里头的东西不甚滚落出来了一个。
沈鱼眼尖,大致看到了是一个有些圆滚的物体,土黄色。她眼睛亮了亮,倏地站起来想那胡人跑去。
沈鱼兴冲冲地跑过去,等那胡人展开麻布袋,果然,是土豆!
她伸手去拿,胡人也不拦她,土豆上还带着些泥,沈鱼的眼里掩不住兴奋,“这个怎么卖?”
胡人的大齐官话不太好,“三文钱一斤。”
沈鱼没听懂,不知怎么想的带着羊肉串味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那胡人愣了愣,似乎诧异于沈鱼的奇怪语调,伸出三根手指来。